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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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薛瑚站在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起初夜色深凉,寂然无声,接着隔着远远的距离传来一阵喧闹声,在空气里不安地浮动。站在皇子府里听尚还不够真切,沉浸在梦乡的人只怕会以为是梦里惊扰。但从远处宫殿上方浮动的不安气场来看,那里面一定在发生着什么激烈的斗争。
  渐渐地,从半开的窗户外面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守院的小丫头和侍卫先窸窸窣窣说了什么话,很快被人低声斥了安静,便只剩下一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薛瑚从窗边转过身,正好与面色极严肃急迫的李承泽对上了视线。
  他微微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在那里平息着紊乱的气息。兴许是因为事情一起便从宫里逃出来了,他素来整洁的头发没有束冠,几缕额发落在眉宇旁边。他合上门,薛瑚还能看到谢必安的剑鞘自门缝里消失。
  薛瑚挑了下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承泽快步向她走来。
  “走。”李承泽气还没喘匀,一开口吸入冷风呛得咳嗽起来,“快走,把要带的东西都带好。”
  薛瑚回身把窗户关上,扭回身:“走去哪儿?”
  李承泽:“阳城。你回你父亲那里,谢必安会一路护送你。我已经写好了休书,我犯的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薛瑚笑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薛瑚!”李承泽发怒地看着她,“此事不是儿戏,性命攸关,错过今晚,你和孩子就再也没办法逃出现在的京都了!”
  薛瑚:“休书我撕了。”
  她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笑了笑,伸手摸了下规整精致的高髻,成套的蓝宝石蝴蝶流苏簪触手冰凉,银质的簪身雕着精美的花纹。她一边整理着一丝不乱的头发,一边问他:“送走我之后呢?你去哪里?”
  李承泽紧蹙着眉,闻言无奈地笑了下:“军营。我总得对托付了忠诚的下属负责,不论输赢,我总得给他们个交代。”
  薛瑚轻轻叹了口气,手腕一转拔下了头上那套首饰中最华丽最繁复的那只钗子。正因为它的宝石最大、蝴蝶雕刻繁杂,盘踞缠绕极长,才有最长最硬的钗身。她把尖利的钗头抵到了脖子一侧最柔软脆弱、透出青色血管的位置,安然地抬眼看着李承泽。
  李承泽面容猛地变了,他上前一步,见薛瑚也跟着退了一步,手中钗子抵得越紧,便不敢再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瑚,惊声道:“令阳!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太危险了,你这是在胁迫我吗?”
  “是。”薛瑚爽快地承认了,“妾就是以自己的命相逼。殿下不必让谢必安冒险,想让自己死是如何能防得住的?这个法子不行还有别的。殿下若不在意妾的命,大可转身离开,继续您的宏伟霸业。可您若心里当真对阿瑚还有那么一分怜惜,就请放手吧。”
  李承泽苦劝不得,面上也带了几分怒意:“我本以为你会懂得,我是多么不甘、多么绝望。这一日我等了多少年!他用我的母妃和我的命来给他的太子磨刀,我就不配反抗吗?我就不配让他付出代价吗?!”
  薛瑚的眼里不知不觉已经盈满了眼泪:“你当然可以,你以为只有你会痛苦吗?我和母妃看着你的时候,心里又何尝不痛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勾结北齐和东夷,君心曾如玉,我不愿意你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你昔日最恨的那种人。如今你被霸业皇图冲花了眼,可锦绣江山唾手可得的时候,你回头再看,这条路走得有多么的不堪,这皇位坐得有多么肮脏。你憎恨父皇,可你最终要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吗?”
  她情绪激动,手上用了力气,尖利的钗头划破了玉白的肌肤,渗出一颗极小的血珠来,映在她冷白的脖颈上显眼到触目惊心。
  李承泽即便再气也顾不得了,他惊慌地看着薛瑚的脖子,伸手:“阿瑚,别……小心点,别激动!你要我做什么?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他喉间已经哽咽,眼眶泛红,带着几分认命的洒脱。
  薛瑚却不敢放松,她紧紧盯着李承泽的面容,一定要他亲口的承诺:“留下来。今夜你留在府里,留在我身边,不论外边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要去管。等事情结束,所有罪名,我陪你一起承担。”
  李承泽静静看着她,薛瑚泪眼婆娑但仍然不敢移开视线,恳切地用眼神哀求他。过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声,伸出手:“答应你就是了。乖,把钗子给我。”
  薛瑚抖着手慢慢地把发钗移开,轻轻放到他手上。李承泽手掌猛地收紧,握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拽进了怀里。
  “阿瑚,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用你的命来威胁我。我承受不住……你对我太残忍了……”
  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地发抖。薛瑚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手环着他的腰,闭着眼流泪,用力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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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瑚倒也没拖他后腿,不然第二天要是领兵造反就彻底完蛋了
  第33章 北方的狼
  ◎薛家军旗◎
  他们两人就相拥着在府里默默坐了一夜,等待天明的结果。
  定州军遍寻不得二皇子,最后京都守备叶重皱了皱眉,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至于二皇子为何不来临阵领兵,那是之后清算的事了。
  范闲与大皇子并肩站在宫门上,低头看逼近的定州军还有二皇子养的那一千多的私兵,再加上不远处秦家的军旗也升起来了。除了老秦家在京都可调动的兵,还有沧州那五千士兵也在其中,归秦恒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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