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蔺司沉板起面孔,拿出了工作时的状态,眸色沉沉地看向封徵雪。
  只听低沉的男声缓缓说道:
  “是我太直接了,所以你不喜欢?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调整。”
  蔺司沉说话的方式有些怪,像极了一个没谈过感情、甚至也没看人谈过感情的人工智能一般,急功近利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时,便显示出强烈的侵略性。
  封徵雪已然完全放开蔺司沉的衣襟,目光扫过这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冷淡疏离的表情里却带着一点纠结的成分。
  他想与蔺司沉说,两个压根不熟的成年男性之间,就没有这样聊天的,然而最终也还是放弃。
  “你挺好的,”封徵雪轻柔的声线有些敷衍,但语气很温柔,像极了哄小孩看病的大夫口气,“就是我们不太适合。”
  发好人卡的常见句式。
  “嗯?”男人的目光中隐有疑惑,像是在认真思考,“那既然我都挺好的,为什么我们还不适合?”
  “……”
  封徵雪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人一眼,这人的讲话、行径,的确不像正常的人,反而像还在认知事物,不熟悉如何与人交际。
  可按封徵雪给他看诊时检查舌苔看到的后槽牙磨损情况,这人起码也得有30岁了。
  封徵雪的心脏一坠一坠地,隐约坠着疼。
  穿越后,这还是“孤寡”三月有余的封徵雪,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在上一世,封徵雪一直是个目标感十分明确的人。
  小的时候升哪所学校、考试要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长大后要如何去做工作、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照亮和帮助他人,
  甚至就算是恋爱,封徵雪也考量过在与男友交往多久之后,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步。
  他的人生一路走来,有高光有低谷,但即便在重重的打击面前,也从未有过失控感。
  而如今。
  封徵雪曾经的那些目标与任务,全部在穿越后重归于0。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再给管床病人查房、开医嘱、写病历,
  不用再批实习生狗屁不通的实习报告,
  不用再为了评优考核加班加点,
  不用绞尽脑汁去维护人际关系,
  不用强忍着烦去做给领导看的ppt……
  都挺好。
  没有指标和挣扎的日子平淡如水,除了自己的心脏不太争气,其他的一切都差强人意,安逸得让封徵雪这等水准的“卷王”都想这么慢悠悠地消磨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将会去往何方,
  他的人生,也不再是起点励志文,苏爽升级流。
  他的人生,好像终于可以变成一本无厘头的无主线文学。
  像小说却没有起承转合,
  像诗歌却没有韵脚平仄,
  即便带着淡淡地愁绪,却也不慌张,不踌躇,只专注于当下松散的快乐。
  决定用积蓄买套房子,继续过他的惬意的小日子,是在玩家们屡次出现在草堂医馆,指责他妨碍了s级副本刷新之后。
  封徵雪并不太懂的游戏里的副本刷新机制,事实上,游戏的一切玩法,他都不太懂。
  而眼前这人……
  对着他散发的旺盛交际欲,封徵雪更不是很懂,然而拒绝善意的示好,对于不善交际的封徵雪来说并不擅长。
  踌躇半晌,封徵雪正欲讲话。
  便见那鸟头人身的怪物,挥舞着变异成巨型的手掌三五下攀上驿站旁的梧桐树。
  双目发着银色的精光!
  于是封徵雪总算看清这怪物的头顶上的确顶着一个“l.100”的血色等级标志,和一个名为“白头鸯”的id。
  白头鸯便再次发出嘶喊,一阵血光袭来,白头鸯口中喷出剧烈的狂风,于是巨大的aoe伤害,完全掀翻了驿站的木头房顶!
  哐哐哐!砰砰砰!
  木房顶应声砸落!
  百八十个躲在驿站里的玩家,惊恐地看向屋外。
  全息游戏的五感真实,虽然削减了痛感,也不会对玩家身体造成实际的伤害,但身临带恐怖元素的s级副本,还是令一些很少“刷本”的玩家,害怕地蜷缩起来。
  封徵雪一眼扫过去,只见大多数玩家等级都分布在50-90,除了柳长风这个满级的120,没有一个超过100级别。
  至于封徵雪这样,堪堪摆烂到30级,就敢闯入s级副本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无论是修理损坏的装备,还是调理内息,都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boss已经开了,白头鸯不会给任何人思考时间,因而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呼啸着飓风跳跃到破碎的南窗上。
  封徵雪发现,那竟赫然是一个老妪的身体——其下垂的胸部和微胖的小腹,都与敏捷到堪称灵巧的身手不甚相符。
  “啊~我上游戏前刚洗的澡,别靠近我啊!”
  一个皮肤细软的娇气少年发出尖叫,他的绑定共鸣立刻出招,扛起长刀就往那百级boss的身上挥舞而去。
  两人的周身显示出完全相同的荧光,明确昭示着共鸣绑定。
  输出玩家的胸口处,吊着一枚散发荧光的信物,想来便是所谓的“共鸣信物”了。
  封徵雪屏息凝神,仔细地观察着所谓的“共鸣”战斗,敏感地发现,那挂在刀客脖子上的信物,的确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治疗者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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