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现在是楚怀存在吻他。与此同时,他方才的克制完全暴露无疑。他的呼吸急促,一身雪衣的上位者仿佛连痛楚都是冰冷的,搭在他身侧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那锐利到近乎能割伤人的疼痛无比真实。他身上的草药味很重,不过季瑛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了。
“如果不想被算作僭越,我还有一个办法,”
楚怀存的声音混杂着模糊的痛意和朦胧的一点笑意,“比如,我早早地昭告天下,说朕心悦于季大人多年,除渊雅之外,别无他想,就算真被架空也甘之如饴。随后再下旨告诸文武百官,见君如见我……”
他有点苍白的嘴唇贴着季瑛轻微地振动着,季瑛听着新帝的话,恍惚间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眼睛冰冷又明亮的少年也这样对他伸出手来,说自己的愿望便是他的愿望。
季瑛想着现在的情况到底有点不一样,又感到面前人的情话让人羞耻得无处遁身。他动也不敢动,甚至有些想要咬对方一口,但到底不舍得,于是只能毫无保留地被楚怀存扯进这个计划之外的亲吻。
两人分开时,季瑛稍微有点恍惚。
他羞耻地撇开眼,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一点发红的耳朵尖,显得意志不很坚定。
“或许我们可以各退一步,”
楚怀存整理了一下衣襟,药效发挥得差不多,又到了他可以压制住伤口的状态。他对他的季大人这样提出:
“我那些昔日的同僚,交给我解决。若有人纠缠不清,想要狮子大开口,再交给你,按你的意思来处理。至于平日里和你联系密切的那些人,你当打压便打压,当拉拢便拉拢,不必问过我。若有什么纠缠不清、惹人生烦的刺头,也可以带到我面前看看。”
“怀存……”
季瑛下意识说,随后反应过来,“对了,我已经应该叫你陛下了。”
楚怀存弯曲指节敲了敲床沿,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
“嗯,”季瑛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但有时候态度端正点更合适。你方才说的很好,但这么多年来,在我面前还算得上‘纠缠不清、令人生烦’的事情已经不是很多了。我想短短数日,文武百官还不至于忘记我的手段。”
在朝野上,臭名昭著、残忍不仁的佞臣季瑛给人留下的印象,当然要比十余年前一个浅淡的影子要深刻得多。
但这句话背后藏着的隐语并不仅仅如此。楚怀存望向季瑛的眼睛,见对方眼中的神采惊心动魄地鲜明。他不打算否认他的过去。不管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他能够发挥他的才能,只是这一次,以他每一个意愿为主导,而且没有人能够轻易摧毁他的意志。
楚怀存对季瑛的决定并不意外。
季瑛早就一次次在他面前坦诚出他过去那些并不纯粹明亮的念头,虽然这并不妨碍楚怀存觉得对方是他所见过的最有一身君子骨的人。就算季瑛在他面前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着用酷刑断掉老皇帝的一条腿,楚怀存也不会改变念头。
“陛下,”季瑛忽然又变了一个话题,他唐突地说,“其实,我认为做你的佞臣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言怎讲?”
“我比较熟悉怎么做……况且,我可以依仗陛下的宠爱,”
这个词对季瑛来说发烫般匆匆掠过他的舌尖,不过他整体显得深思熟虑:“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偏偏手握大权,偶尔做些逾越君主的事,但那也不要紧。倘若有人要做损害陛下的事情,又或者什么不长眼睛的人提起今上后宫空虚,我便能强词夺理、不顾一切地拦回去。”
楚怀存说:“我明天就能拟一道奏折,至少几年之内,不会有人再提起这种事。”
他停顿了一下,顺便反驳季瑛的话:
“渊雅,做权臣更好。权倾朝野,稳握半壁江山,不必为任何人俯首,也没有地方能够拦得住你。当你手中有实权的时候,就能做到让任何人都无法非议。反正你可以让他们闭嘴,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楚怀存真心诚意地分享过去职业选择的种种好处,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其实马上就要成为这句话中被轻飘飘干掉的皇帝。
“我有点不明白,”
方先生则插话说,“你们就不能君臣相得,成就一段佳话吗?”
方先生已经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此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踏进这两个人待着的会客厅。他来得恰好,听见这么一番佞臣权臣的论调,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过他见识的世面够大,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当他发现楚怀存身上的伤口还好好的时候,甚至感到十分欣慰。
“登基大典已经在准备了,”
他提醒道,“怎么说呢,我方才其实去体察了一下民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整体顺利得出奇——从两个角度都是。我估计宫里那些人早就做好了老皇帝死去另立新帝的准备。楚相,你现在可真算得上众望所归啊。”
*
在楚怀存登基前的种种准备中,有几件值得提起的事情。
自古以来,若是天生的皇帝料子,自当有些吉兆。史官们问了新帝的生辰,便从史料中搜肠刮肚地或编或造,给楚怀存头上安了些天生异象,鸾凤齐鸣的吉兆。这倒是观星司和他们做惯的事情。但他们逐渐发现,楚怀存身上还真有些不可忽视的帝王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