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这些信息并非作伪。
许多可做文章的情报他还没有动,准备着汇聚起来给楚怀存致命一击。即使把纸张撕掉,情报也仍旧在端王的脑子里。对方显然不介意他真的动手。
假如这样,对方也将和他一样不愿意暴露身份,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呈现在楚怀存眼前。
他们都留下了太多把柄,不得不缄口不言。
他逼迫自己平静下来。说到底,这起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至于让他一时慌张,满盘皆输。何况,下个月就是陛下的生辰,为了不破坏已经逐渐弥漫开的歌舞升平的气氛,此事也绝不会大办,他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端王的神情愈发阴郁,神经质般用手指死死扣住木制的桌面。
他在楚怀存手下输过一次,不可能再输第二次。他可是天家血脉,凤子龙孙,对方再怎么说也终究是朝中臣子,人臣的极致被他做了,难不成他还敢造反?何况,此事他手中的那些秘辛,若是顺着查下去,也未尝不能动摇楚怀存的根本。
比如……朝中没有人不想要窥探,却没有窥探到一星半点的那些过去。
楚相的过去。
*
陛下的生辰在下个月。
一时间,竟让人分不出空气中弥漫的是欢天喜地的气息,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之气。御厨已经开始练习盛宴上的菜式,宫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步也不能踏错,御用的印着“寿”字的各类物事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还要小心不犯了皇帝的忌讳。
比如御花园的那几尾金鳞鲤鱼,此时已经冰冷地躺在没有水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将它们送来的工匠含着眼泪,被迫亲眼看着被他精心照料多年、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鲤鱼在地上最后疯狂地扑腾了几下,被毫不容情地处死。
这是陛下残酷的授意。
作为国寿,皇帝的生辰必须郑重其事地过,尤其是逢着特殊的年份。但今年比往年更为麻烦。陛下的年纪越大,越发注重起那些古怪的忌讳。去年的整寿,陛下特意命令不许大操大办,正是由着民间有信仰,认为整寿大办是提示阎王爷来勾人。
陛下明面上说是为天下躬身勤俭,实际上是心里挂念着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但既然陛下已经到了六十岁,去年又不声不响地过了,今年的生辰于情于理便得补上,还必须安排得比往常出彩才好。
有了封邑的那几位皇子都千里迢迢地带着礼物,提前上路;楚怀存不久前提到的平王也从岭南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据说带了最新鲜甘美的荔枝,一筐筐压着硕大的冰块。
他的两个儿子将是第一次随着父亲到京城露相。
“今年寿辰,楚相打算给宫里送点什么?”
相府的管事提前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此时拟好了备用的礼单,正拿给楚怀存过目。虽然还没到夏日最热的时候,但相府物资充足,已经摆了冰,室内一股和外界不同的寒凉,简直如雪窟一般。管事在下席恭谨地垂手肃立,余光里却还是能看到楚怀存的一角白衣。
梁客春在楚相面前说话:
“东宫昨日请人把礼单送来,说是要楚相代为决定,”
过了这么些时日,在楚怀存面前,他还是有点紧张,但被方先生教得显然沉着了不少,何况这些消息都是他自己打探出来的,
“如今不宜接纳东宫的示好,我写了回话便送去;端王殿下那边藏得很紧,但听说是前朝大家的金石书画之流,千金难买,花了好一番心血……只不过陛下对这类东西从来没有过兴趣,端王的用心不在陛下身上,而是做给朝中名流看的;至于七殿下,他送的东西楚相清楚,是描了半年有余的万福万寿图。”
七殿下没有家族撑腰,送不出华奢之物,不如另辟蹊径,显出些用心。
梁客春自己说到一半都觉得有点荒谬,朝中如今说的上话的三位殿下,有两位都乖乖向楚怀存汇报好了要送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面前这个人翻云覆雨的权势和泼天的富贵,哪一个没有,便又安安心心地说下去:
“礼部的意思是,寿宴摆上三天三夜,陛下生辰是最后一日。照顾到陛下的身体,文武百官统共只需要在最后一日与陛下同席。”
“嗯,”楚相颔首,“我明白了。梁公子照着我手中的这份礼单,去库房挑个合适的报上去便是,相府的话,倒用不着这么多讲究。”
梁客春恭敬地应了是,正打算退下,又听见楚怀存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一会去库房,顺便把我留了许久的那套笔墨纸砚取出来。和管事说,他会知道是哪件东西——取出来后,不用包装,直接交给我就行,我自己来。”
这话说得唐突,梁客春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楚相这是要送人么?但朝中没有哪位大人近日生辰。”
朝中那么多人,一年也就十二个月份。梁客春的意思其实是,并没有任何值得楚相放在眼里的人近日生辰,何况楚怀存显然要亲自准备礼物,怕是很少有人担得起这份礼。
楚怀存倒并没有什么避讳,镇静地说:“是季瑛季大人的生辰。”
“季大人?”
梁客春忍不住喃喃道,“确实没人听说过他何日生辰。楚相如何得知……啊,是梁某逾矩了,楚相莫怪。”
楚怀存闻言却并没有什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