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梨牵着祝今宵的袖子,从一块又一块小墓碑前穿过。
  锦鲤之力无法改生死。
  如同断魂崖她被铁骨铜牛贯穿心脏失去生机一样,这些死掉的小动物也无法复活。
  她如今还能贴近祝今宵,妄图用提高气运值的任务来换取生机,而那些曾围绕她叫闹的小动物,全都成了荒草下的白骨。
  锦鲤气运改变不了生死。
  祝今宵听得沉默,有些不能理解,少门主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
  清梨挽着他继续穿过林子,却不再说话。
  林子不大,清梨带他逛完,又原路返回院子。
  小黑狗跟到清梨院子,汪汪摇尾巴,又歪过头,疑惑已经到了饭点怎么还不投喂。
  祝今宵打算上前一步,把小黑带走。
  “师兄,”清梨突然伸手,牵住小祝师兄的衣摆,又晃了晃,眼神坚定,“我还是很想养小狗呢。”
  小黑汪汪叫着,绕着她的裙摆打转。
  而祝今宵想的是:
  她说她想养小狗,为何她看的是我?
  第10章 10课业 她喜欢你的脸。
  清梨年纪轻轻已是八阶修士,同龄修者中天赋异禀的佼佼者,离满阶九阶只差一步之遥。
  她的课业任务一向很重,除却日常打坐修炼,跟随内门学习剑法课咒术课,接任务除妖外,更是有诗词歌赋的学习。
  为什么一个仙门如此强调诗词课?那当然是因为舅舅是个文化人。
  “清梨啊,”应有才摇着扇子,扇面上新题着龙飞凤舞的“才高八斗”,墨迹随着他的晃动越加张牙舞爪。
  “你这段日子往外面跑得勤,怕是在读书写字上懈怠了,要补上哦。”
  清梨尚且想求情,应有才已经留下句“半月后有小测”,摇着扇子走远了。
  清梨眼珠转转,心头已经泛起新想法。
  舅舅以为是在给她增加课业吗?不,只是让师兄任务更重罢了。
  一刻钟后,清梨书房内。
  祝今宵蹙眉在看她的课业。
  字迹飘逸秀气,就是几句常见诗词的默写居然频频出错。
  祝今宵内心叹口气:“你读过四书五经三百千吗?”
  “读过的。”清梨比划,“以前夫子教书,我就从窗户外往里面偷看。”
  这话倒是听得祝今宵内心奇怪,应有才强调文墨,少门主被应有才宠爱,怎么会没有读书机会。
  他只当清梨可能是逗他玩,便按下不提,接着翻看课业。
  清梨单手支着下巴,闲闲盯着师兄看。
  她在凡间时,上过几天学堂。她的养母给她缝制好小布包,她扎着两根辫子背着布书袋,绕过一个小山坡,坐到学堂里听课。
  可没过两天,她的赌鬼养父便觉得花钱读书没用,揪着头发把她从学堂里拽走,养父甚至半夜到夫子家里打闹,让夫子把已经收下的束脩还回来。
  后来她
  就悄悄跑到学堂外,从窗户外面踮脚偷看偷学,又被人赶走。
  再后来,她到底还是学会了认字和背诗。但她的字词是怎么学会的,是谁教她的,她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清梨双手撑脸,看着师兄坐在她旁边查课业。
  她想起来尚在凡间时,不知在何处学到的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她在被人教学这首诗时,好像朦胧之中真的抬起手指,一笔一划触过教她之人的眉尖眼睫,那种眼角眉梢的柔软与温度从她的指尖蔓延,一直涌入心口,记到而今,却又在斑驳年月中模糊。
  这句诗像是一种虚幻真实交叠的触感,梦醒时的片段,一种遗忘的或尚未发生的注定。
  她此刻近距离望着师兄,目光从他的眉宇和鼻梁划过。她想,这是我心中想去的山水。
  “我以前一定没见过师兄。”
  清梨手腕撑着下巴,突然开口。
  “不然师兄这个长相,我怎么可能忘掉。”
  祝今宵目光从书本上抬头,对视她的眸子,又很快低下头去。
  但是他见过很多次师妹。少门主。
  他以为她这样强大,定是冷酷无情的上位者,然而,并不是。
  柔软明媚,像是承接第一缕霞光的东山兰花。
  *
  祝今宵低下头去,只认真纠错她的课业。少年手执毛笔,在她的字迹旁批改。
  他把清梨写错的字一个一个纠正,在旁边红笔写上正确的字。
  清梨却不着急改,欣赏够了师兄的脸,才懒洋洋看书册,关注的重点却偏移。
  “师兄,我们两的字有点像呢。”
  确实有几分像。
  两人起笔收笔和小习惯居然相似,都爱侧锋起笔。
  尤其是捺,清梨的捺总是拖得很长,拖得超出米字格,像是神龙穿行云朵间划过的云气。而祝今宵的字居然也是。
  清梨拍拍书桌高兴:“太好了师兄,你以后可以帮我罚抄书了!”
  “以前邱香帮我抄时,还得特别注意要把最后一笔拖长呢。”
  “我俩字迹这么像,你还能省下来刻意模仿的精力呢!”
  窗外的梨花风吹来,吹重两张纸张,字迹重合如同出自一人之手。笔墨交叠,又被吹散。
  旧梦与现实短暂重合一瞬,又如云流逝。没有人注意到。
  *
  清梨落下的课业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完的,前日的补完,今日的又得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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