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显然他没法对郁卿这样做,又怕做错事,说错话,惹她不高兴。所以只好沉默下来,等她先开口。
  但若她愿意和他去平州,哪怕只是住在平州城中,他可以常常找她玩,夜爬佛塔,看和尚气得半死。
  这么想着,他竟不小心说出口:“你愿意跟我去平州吗?”
  说完他攥紧了鞭杆,赶忙补充道:“若你有其他事,那也无妨,你不必迁就我,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还没决定去哪儿。”郁卿打断,犹豫道,“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因为怕你受我连累。
  牧放云两眼一亮,小心翼翼道:“那去平州?”
  郁卿垂下眼,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攥紧:“为什么?我是个大麻烦,我什么都不能带给你。”
  牧放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得知她嫁人后,他本来已经放弃了。可现在她明显不是有夫之妇,他知道不该惹麻烦,若让他就此放手,他又不甘心。
  最近北凉卷土重来,北方十三州安危皆系于他父亲一人身上。天子都得倚重他父亲。他身为范阳节度使唯一的儿子,什么麻烦不能揭过?
  他又不是不知,宜春下院的奴婢,通常都是连累进去的女眷。郁卿根本不像伤天害理之人,哪个狗官判她进去的?真是混账东西。若让他知道这个混账是谁,他要狠狠揍一顿!
  “我不怕。”牧放云灌了一口酒,道,“我家不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我太公是平民,跟着高祖皇帝做了骠骑将军,但没封上侯。我爹上战场用血肉换了今朝一切。他说世上没白来的好事。怕麻烦的,都是一事无成的孬种。”
  秋阳穿透枝叶,光影浮动,在他眉眼间晃动。
  也忽然在郁卿心间晃了一下。
  她走在牧放云身侧,看赤骥马的尾巴左右甩动,赶走飞虫,竟和他走路时马尾甩动的节奏完全一致。牧放云也发现了这事,非但没捋平发尾,反而更得意地甩着头和赤骥称兄道弟。
  赤骥马瞧他这疯癫模样,给他背上甩一尾巴。
  牧放云嬉皮笑脸,扭过头问:“会骑马么?”
  郁卿摇头。
  “我教你,来,踩马镫。”牧放云伸出手臂,搭上郁卿的掌心。
  郁卿伸出脚,踩上铁蹬,抬头望着比自己还高的大马,刚一犹豫,就听他在耳畔的声音:“得罪了。”
  后腰撑上少年劲瘦的手,刹那一推,她猛地跨上马背。
  郁卿心跳一漏,惊呼出声,两只手紧紧攥住鞍头。
  牧放云握着缰绳,笑得前仰后合,安慰她:“没事没事,第一次骑马是这样。”
  赤骥马打了个喷嚏。
  郁卿呆住片刻,忽然也忍不住笑出声:“拉我走走!”
  少年牵着缰绳,拉她在边关的小径上走起来。夹道是垂榆和矮灌荆棘,远处有连绵起伏的矮丘,金色长草匍匐在风中。
  郁卿望着远方,忽然问:“若你父亲嫌弃我,反对你交我这个朋友呢?”
  牧放云一愣,好似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小他想做什么,他爹都会答应。横竖就是求多久的事。
  “他不会反对的。”他想了想,摆手道,“若真反对……我多去求求便是。你放心,他看上去严肃,实际可心软了。我有次砍了一个平州纨绔的脑袋,他罚我跪三天祠堂,第二天偷偷让奶娘给我塞了个软垫,第三天就找借口把我叫去军营里了。”
  郁卿叹了口气:“那你先答应我,若有朝一日,你父亲反对,你就和我撇清关系,把我丢出去。”
  “那怎么能行?”牧放云气道,“那还是不是男人了?我就算跪十日也不能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郁卿捂嘴笑个不停。
  忽然想起她年少时,与林渊即将出发离开白山镇,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若你家人嫌弃我出身低微,该如何是好?”
  当时林渊语带嘲讽道:“不必管他们,不需见外人,你只同我在一起。”
  而牧放云说:“我去求父亲,多求求便是。”
  她好像有点理解当时自己的想法了。
  林渊有一种所向披靡的狂傲,好像世上唯你我二人最重要,旁人都不配打扰和置喙你我。她不用操心如何面对其他人。
  林渊也会说:“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她的确更喜欢林渊的答案。
  可惜那是段孽缘。她无法信他,他也无法信她,彼此保留,骗来骗去,互相捅刀子,架空所有真心诺言和令人心动的答案,通通成为废话。
  最后两败俱伤。
  果然当局者迷,希望谢临渊别再执迷不悟了。
  郁卿看着牧放云,心想,或许,有没有一点点可能,还是可以先交个朋友试试?
  她也不是非要所向披靡。
  第55章 朕永不会放过她
  牧放云见她笑个不停, 似是意动,想开口问又不好意思,怕她觉得他太孟浪, 直勾勾仰望着马背上的她。
  郁卿收敛了笑声。
  牧放云根本不了解她,何谈爱和喜欢, 最多见色起意罢了。但少年人的意是真诚的好意,不掺杂权势纷争。就像当年和易听雪结伴同行, 难道真是看中彼此前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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