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每说一句,谢临渊的心脏就刺痛一下。直到最后一句,他再也忍受不住胸腔中混乱的怒潮。
  他声色俱厉质问:“你凭什么说这些话,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自己清楚。”郁卿转过身。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他了。
  谢临渊只觉理智在分崩离析。
  凭什么她每次都轻易脱身。
  将所有痛苦、怨恨、愤怒都留给自己?
  凭什么他得屡次陷入杀她不得,打她不能,罚也罚不了的局面。
  他只能狠狠推远她,又在日夜煎熬中妥协,迫不得已找她回来。
  而她却如此平静!
  谢临渊终于明白。
  无论他做任何事,都无法换来她满意。无论他如何妥协,都无法让她乖乖听话。
  无论他将她贬去何处,她都能泰然处之。
  凭什么只有她好过!
  “陈克。”他冷声唤道,“将夫人请下来。”
  他负手站在宫灯前,微光只照亮他轮廓身形,让他神色彻底隐入夜色中。
  谢临渊俯视着被丢在身前的郁卿,拽起她腰身,掰过她的下巴。逼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低声道:
  “朕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独善其身!朕就是要逼你变成和朕一样的疯子。你尽管恨,恨到死化成灰了,也只能和朕在一起!”
  郁卿愤愤盯着他,一口狠咬上他的手。
  鲜血流淌,染红她的唇齿和他冷白的指节,滴落玉阶。
  谢临渊看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眸,笑得畅快肆意。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见建宁王?朕这就带你去见他!”
  第46章 邦邦邦
  太仆寺掌御驾车马, 典牧牛羊。郁卿以为自己要被带去诏狱,谁知谢临渊将她带来此处。
  寺卿亲自为天子解开最里侧的厩牧栏锁,郁卿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平白升起一股抵触情绪。
  谢临渊饶有兴味道:“你屡次问起他,不就是在乎他安危?还不进去看看?”
  郁卿在乎的是建宁王东山再起抓她回去。反观如今的自己,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至少谢临渊不会把她丢到营中犒赏军士, 最多杀了她。
  她最在乎能否逃出长安宫, 太后问起,她才问起。但这话不能给谢临渊解释。
  郁卿一步步走进去, 看见厩中的场景, 直接退了出来,刚要说什么,直接昏死过去。眼前最后一幕停在谢临渊怔愣慌乱的神情。
  当天晚上她频繁做噩梦,惊醒就趴在床边狂吐不止。宫人们端盆送水,御医来诊脉施针抓药。谢临渊似乎很愤怒, 给她喂了一夜汤药, 一边斥道:“为何朕一直说建宁王死了?还不是让你死心。朕不让你看, 你非要看, 就这点胆子偏爱折腾。”
  郁卿看着他,想说什么,猛地呕出一口药, 吐在他龙袍上。
  谢临渊长眉扭曲,立刻起身。
  又见她纤细的手臂颤抖,撑不住床栏,眼看跌下床榻,他冲过去扶, 即刻被郁卿吐了满身。
  “朕真是!”谢临渊脸色铁青,被她整得没脾气了。
  他命人当下拿新衣来换,又令承香殿上下一干人等闭紧嘴,否则处以拔舌刑。
  然而自雪英来扶郁卿后,她再没吐过,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着了。
  谢临渊疑心郁卿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
  第二天郁卿醒来时,脑袋昏沉,准备起床,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床尾发出。
  掀开被子,竟气回了床上。
  她细瘦的足踝被一双金环套住,中间连着一根细细的金锁链。
  雪英端上清粥服侍她洗漱更衣。
  郁卿赤足下床走了一步,锁链脆鸣,步伐被限制到从前的一半。
  这下无论如何也没法爬殿顶了。
  雪英唤了她数次,并未应答,她走过去,发现郁卿正低着头。
  她盯着金锁链,忽然抄起凭几狠狠砸了两下。镶玉雕花的几脚碎成片,锁链却完好无损。
  满殿宫人皆噤声。
  郁卿喘着气,丢掉凭几。迈着极小的步伐,走到桌前喝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不出三刻,谢临渊就摆驾承香殿,似要第一时间观赏她气急败坏的脸。
  他打量了许久郁卿的神色,垂下眼去看她双足,冷嘲热讽道:“满意了?”
  郁卿埋下头数粥粒,并不搭话。
  谢临渊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坐到她身侧,给她夹菜。郁卿一口不吃。他夹进来,郁卿不动声色夹出去。谢临渊好似乐此不疲,她不吃偏要夹。二人将十六碟冷热小品从头到尾糟蹋一通。直到郁卿撂筷子:“陛下,你是不是闲得慌?”
  谢临渊笑了好几声,起身离开。
  他走后,郁卿看着满桌狼藉,食欲全无,躺回了床上。
  女官们没来,正好省得写功课。她一直躺到晚上。
  谢临渊来时,质问宫人们为何不传晚膳。雪英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夫人说不想吃。”
  谢临渊站在床前,冷冷道:“起来。”
  郁卿翻身背对他,裹住被子不说话。
  摆好膳后,谢临渊一把捞起郁卿,连人带衾抱到席上,塞银箸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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