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郁卿咽下最后一口饭,缓缓放下筷子,望着窗外檐下飞燕。
  可即便重来,也无济于事。当她看见原著中易听雪宁死不屈,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今日之事就尘埃落定了。
  那时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呢。
  “陛下这样对你,我还曾在你面前屡次说他好话。我想想都觉得自己——”易听雪深吸一口气,“平恩侯要害你自尽,我却与他有私情!妄我自诩清正,实则却是个深恩负尽,要你为我做垫脚石的懦夫!我今后无颜再见你。”
  郁卿起身坐来她身侧,拉拉她的袖角,低声道:“阿姐。”
  易听雪抬起头,眼眶泛红,无限愁愧凝望她。
  她轻柔却笃定的嗓音传来耳畔:“方才你所言我都不认同,在我眼里,你的确是个清正纯粹,黑白分明的人。”
  易听雪自嘲一笑:“我这样只会害了你。”
  “是平恩侯暗示的吗?”
  “……是事实如此。”
  郁卿握住她的手,直直看进她的眼睛,“他的确真心对你好,想要教会你如何在官场上周旋。但他不是你,你有你的路要走。”
  “如果你希望黑白分明,那你就实现它,然后狠狠打他的脸。你如今是大理寺丞,你就让经手案子都黑白分明。哪怕平恩侯比你诡计多端,更深谙官场之道,也不能阻止你创造你的事实。”
  说到此处,她亦体会出伤感。这些话字字都像临别之言,今后虽然知晓易听雪在朝中为官,和承香殿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却再也不好相见,方换来彼此安然无恙。
  待她逃出长安宫,远离京都,或许此生都不能再相逢。
  她已困在深宫中,不能让易听雪困在自责里。她分明有坦途青云路,能大有作为。
  郁卿叹了口气:“平恩侯想保护你,所以劝我自尽。我也想保护你,所以与你和离。我们本不冲突。若你最后决定同他在一起了,我反而会很开心。”
  易听雪显然明白她的用意,忍不住抱住郁卿,伏在她背上哭出声。
  郁卿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笑叹道:“不哭了,第一次见你哭呢。”
  易听雪闻言依然抽泣着。
  窗外的春燕飞走了。
  郁卿淡淡遥望着远方:“就算我们分离,我也会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
  陈克到酒楼时,薛郎和薛夫人正在讲话。陛下来时没有惊动众人,只站在门外,静静听着二人所言。因他背对着众人,所以不得见他面色。
  过了半响,谢临渊忽然拂袖而去。陈克悄悄抬眼观察,却发现陛下面色苍白,眼尾泛红。
  他立刻低下头去。
  ……
  这一切和谢临渊想象的都不同。他以为郁卿得知薛郎有断袖之癖,定会气到发狂,狠狠辱骂他,然后伤心欲绝。
  或者日夜流泪,什么也不说,伤心离去。
  绝非现在这般模样,不上不下,不清不楚。
  他怀疑郁卿对薛廷逸根本没有感情。连背叛都不在乎。若二人真像坊间传闻那样恩爱,定会恨意彻骨,失控到想杀了对方。
  但似乎郁卿就是这样,对谁都像钝刀割肉。谢临渊恨极了她处处留情,断不干净。更恨她说要保护薛郎,所以和离。
  他一直不明白,她凭什么说要保护别人,明明她如此弱小,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但他更不明白,为何他已是九五至尊,却还会渴望她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以至于她将承诺给了旁人时,他只觉得天摧地裂,想杀了薛廷逸,毁去眼前一切。
  -
  酒楼旁边就是一家金银玉器铺子。郁卿进去挑了一枚男子腰佩,让掌柜包好,准备带给易听雪。
  回酒楼的路上,郁卿低着头玩玉佩盒子。快走到巷口时,雪英忽然唤住她:“夫人。”
  郁卿似乎预感到什么,缓缓扬起脑袋。
  巷口,谢临渊带着陈克,正阴着脸看她。
  今日他玄衣玉冠,浑身只有黑白两色。无需龙纹绣样,也能看出是个位高权重的世家郎君。
  他伸手要来抢玉佩盒子,郁卿立刻背到身后去。
  “拿出来。”谢临渊道,“藏什么猫腻。”
  郁卿后退几步:“这是给薛郎的。”
  谢临渊被她气笑了,用他赐给她的银子,买玉佩赠她前夫?还一副理直气壮模样。
  郁卿有些尴尬,但更烦他打扰自己与易听雪告别。再说,是谢临渊夺臣妻在先,这才令她陷入不义局面。
  “两日后便是薛郎生日,这是给他最后一次生辰礼。”
  谢临渊面色更阴冷,紧紧盯着她。
  难道她不知,五日后也是他的生辰?那年她还为他做了长寿面。
  “朕的呢?”
  郁卿懵了一瞬,完全忘记谢临渊何时过生辰,应该不是两日后,难道是今日?或者是明日?或许他并不是要过生辰,只是单纯看她不爽罢了。
  谢临渊看出她早就忘记当年之事,更是不悦到了极点,伸手就要抢走玉佩盒子。
  郁卿哪好意思在外面拉扯,赶忙小声急切道:“陛下怎能用别人的呢?等等我再去挑一个,陛下想要什么?和薛郎一样的玉佩?”
  谢临渊露出厌恶的眼神,郁卿立刻道:“那给陛下挑个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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