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渊的侍卫再没找来,后来只听说州府派下来的官兵抓住一个反贼,砍了头吊在随州城门楼三天。郁卿没敢去看那人是谁。
  但有了三贯钱,去年冬天她吃上羊肉汤饼和鸡蛋,养好了身体,给林渊打了一架轮椅。
  开春时她种下蔬菜瓜果,买鸡买鸭,生活总算有了起色。
  林渊虽不良于行,但能帮她劈柴浇水。夜里睡在她身旁,郁卿也不用担心有贼来闯。
  仿佛忍饥挨饿,四处流浪的日子已经离她好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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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日清晨,郁卿在锅里留了豆羹便匆匆去镇上。
  昨日她料到管事会找她麻烦,提前托付一起作工的娘子们为她盯着月钱。
  郁卿敲开后门,里头一刘姓娘子见到是她,神色慌张附耳道:“郁娘子,你还是快跑吧,管事被你砸断了脊梁,喊了一宿要去官府告你!”
  郁卿咬牙切齿:“他装的。真断了早晕过去了,还有力气嚎一宿不成?”
  刘娘子噗嗤笑出声。
  织坊娘子们多多少少都受过管事的气。郁娘子砸他,她们暗地里都觉得畅快。但若衙门追查下来,少不了郁卿苦吃。
  她从怀中掏出一串钱塞过来,足足六十枚一个都不少。
  郁卿一怔:“怎么回事?”
  刘娘子:“昨儿个管事被家人抬去看大夫,织坊的东家让另一位娘子代发的月钱,都是咱们自己人,肯定给你留好喽!”
  郁卿连声道谢,本来以为拿不到月钱了,现在平白多出六十枚。她美滋滋地想着去一趟帛肆,给轮椅加上软垫和背靠。
  “你可有其他去处?”刘娘子问,“不如上我闺女那儿躲两天。”
  刘娘子的女儿嫁给了邻村的富户,家中还有一个小叔子未娶,比郁卿大两岁,一见她就脸红说不出话。
  郁卿明白刘娘子是好意,但她暂时不想与任何人产生纠葛,找借口推拒了几句。
  刘娘子拦住她:“那也不能回去!你不知道啊,最近上面要征兵了,派人来挨家挨户貌阅,今日已经去你们芦草村了,你得避一避风头。”
  没等刘娘子说完,郁卿浑身冒冷汗:“貌阅可是要查户籍?”
  刘娘子:“不清楚,但若抓到你……”
  抓到她,按律充作营妓。
  可她不回去,林渊怎么办?
  第2章 林渊敌不过男主的
  郁卿从未感觉冬天如此钻心刺骨地寒冷。刘娘子催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郁卿点点头,抬脚明明该往东去,落脚却朝着芦草村的方向。她越跑越快,这一刻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想着若有一丝可能,官府的人查得慢,她还能带着林渊躲去邻村。
  快到家门口时,郁卿抬眼一望,瞬间脸色煞白。
  院门大开,四个深色官袍,腰挎佩刀的官兵正盘问林渊姓名来历。他们扭头发现郁卿,将她唤过来盘问。
  郁卿再不情愿,只得上前自报姓名。
  为首的官兵在籍册上查了半天,厉声质问道:“为何你不在籍册上?”
  郁卿被问得心头一跳,这是明知故问。
  若官府真要追究起来,她还有最后一道保命符。
  同时也是催命符。
  她下意识望向林渊,他神情淡淡,坐在轮椅上,似乎也在等她说话。
  “回几位郎君的话,我去年来白山镇,还未上籍。”
  官兵不耐:“有人举报你是花籍娘子在逃,既然答不出来,就跟我们回府查清楚。”
  身后几人横刀竖眉,大步上前,欲将郁卿带走。
  她心下一狠,急声道:“几位大人,我乃——”
  话未说完,谢临渊声如断玉:“诸君误会,她亦是江都人,并非什么花籍娘子。”
  官兵怒喝:“有何证据?”
  “我便是证据。”谢临渊嗤笑,“我到此地一直同她住在此处。若我不知,难道你知?”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官兵们却并未追究,甚至忌惮般瞥了他一眼,又狐疑地盯着郁卿,似是猜测她与林渊之间的关系。
  谢临渊冷声:“快正午了,诸君还有何事?”
  官兵们悻悻收回视线。
  离开前,为首执笔者一卷金绢还给林渊。
  这是一道过所文书,金丝织成,极为夺目。上面的文字郁卿一知半解,依稀能看懂“江都”“林”等。
  她的视线被那金灿灿的绢书牢牢吸住,待官兵走后,仍怔怔望着。
  林渊重伤时,她为他清理伤口,换衣擦洗全身。所有衣服她都悉数清洗过,与他朝夕相处近一年,郁卿不曾见过这道金绢书。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林渊已经与家人取得联系。
  只是从不告诉她而已。
  她没有立场埋怨林渊不告诉她。
  侍卫托付她照顾林渊一段时日,她拿钱办事。如今林渊和家人取得联系,她应该为他高兴。更何况,林渊还帮她瞒过官府追查。
  郁卿努力对林渊露出一个笑:“今日多谢你了。”
  谢临渊沉默片刻,他失焦的视线落在郁卿身上,仿佛想看清她的神情。
  但他看不见。
  郁卿打起精神,跟他念叨着拿到月钱的喜事,尽管心底莫名泛起酸涩,眉眼间写满了失落。她嘻笑着走进屋中,忽然瞥见案台上完好无损的油纸包。
  昨日买的炸油饼,林渊一口也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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