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絮语最终是没能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也许今夜有太多人想要梦到他,他分身乏术。
  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喜爱他,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喜爱。
  身体的力气因为长时间浸泡而被抽干,从水中将身体抬起这个过程变得艰难很多。
  她亲眼看到自己左手腕上摇晃钛钢圆片,还有上面的免救标志,明晃晃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急救人员识别。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死在江述月的浴缸里,这样收尸的时候也不够体面,往后江述月的这院子怕是风水有影响。
  挣扎了几下,起不来,她索性直接拔掉了下水口,等水面下降一些后,才一鼓作气,攀着浴缸边缘爬了出来。
  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像是案板上垂死挣扎的河鱼一样。
  她用膝盖支着自己,扶着浴缸边缘才慢慢站起来。
  就这样死去,绝非她所愿,但是活着至少还能有一张解释的嘴。
  她不仅可以为自己解释,也可以为絮语解释,为小鱼解释,为不会说话的先知解释……
  咬咬牙,她彻底站起,有些脱力,但是好在慢慢在恢复,拿毛巾擦拭干净,又在原地缓和了好一阵,直到一切都恢复正常,才披上浴袍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抬头,江述月恰好站在门口,极为安静,眼神中略微忧虑,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原本擦拭着湿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江述月一眼,缓缓走上前,走到他跟前。
  低头打量着他今日的装束,毫无预兆地将头抵在他的肩头。
  “怎么了?”他察觉到陶栀子今日的情绪带着一样,喉结略微动了动,声音宁静而轻柔,低声问道。
  “没怎么,泡澡泡脱力了。”陶栀子保持着姿势,埋着头说道,声音是疲惫却坦然的模样。
  江述月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的毛巾,顺手帮她擦了擦正在滴水头发。
  两人之间的静默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陪伴。
  如果是往常,江述月的这个举动会让她开心很久,但是今天却格外沉默。
  她抬起手,轻轻搂着江述月的腰,却发现他今天没有任何闪躲,被自己结结实实地抱住。
  心情低落地同时,她一时哑然,闷闷地说道:“你今天怎么不躲了?”
  “因为你需要。”
  江述月的回答令她心头一暖,不由得又将手臂收紧了几分。
  “反正你被我占很多便宜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陶栀子用罕见的低沉语气缓缓说着这话,夹杂着一点难以琢磨的委屈感。
  “我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死了。”
  “但是最后那一刻,我回头了……我有很多对你的,未竟的告白……”
  忽然间,情绪莫名如潮水般涌来,迟来的悲伤加倍侵袭着她。
  令她眼眶一热,忍了好几次,手指用力攥着他的衬衫,攥到颤抖,攥到战栗。
  忍哭,比忍痛还要难上万倍。
  她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用力强忍着。
  倏而,一双手臂终于环住了她,她呆愣那一瞬,泪水已经趁机涌出,转瞬便泪流满面了。
  第55章 药 如果死亡是人类共同的终点,那我们……
  “时间还长, 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跟我说。”
  江述月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想善意地安慰她,竟然一反常态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陶栀子耳边有些轰鸣, 像是空濛海上渔船返航的声响,伴随着清晨海鸥的叫声, 扑打着铅灰色的翅膀,在朝阳下起起伏伏。
  都是来自那些最斑驳的幼年记忆。
  多种杂音交织下, 她还是听到了江述月的回答。
  只不过已经辨不清他语气中的成分, 嗓音听起来有点像微醺的质感,低沉如药瓶里的一汪水,配方是“忘忧”。
  让人啜饮后安眠,又遗忘。
  她浑身肌肉紧绷,即便已经流泪, 她也要拼命克制。
  因为她害怕过大的情绪上涌, 会直接令她那根紧绷的生命琴弦断裂。
  说来讽刺,一个戴上了免救手环的人, 竟然还这么惜命。
  在这个燥热的夏日,悲伤变得跟被加热的空气一样浓郁。
  眼前湿气流转, 睁眼便是蒸腾的苍白雾气, 即便是泪水早已像泄洪般找到了出口,但是她仍然握紧双拳, 紧攥着江述月的衬衫。
  她试图开口,却发现发声已经是如此艰难, 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让她喘不过气。
  那种熟悉的溺水的感觉又来了,漫无边际的潮水钻进她的口鼻和心肺,让她每一口呼吸都只有水。
  是种触不到空气的绝望感。
  她半张着口, 如同不会言语的哑巴一样,只是头抵在他的肩头,垂着头对着地面的方向艰难喘气。
  江述月眼神晦暗地垂下,即便将她拥入怀里,但是不借助专业设备,也不凑近她的心脏,他永远不能知道陶栀子的身体正做着怎样抵抗。
  但是他感受到那极端的紧绷,意志力和生理正在陶栀子的体内天人交战。
  他当下立刻做出了决断,用耐心又温柔的声线在陶栀子的耳边轻缓说:“栀子,先放松,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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