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内没有残留任何他人的居住痕迹,但是小木屋确实有过很多过客,租客平时也形式性干点保养后院的杂活。
  陶栀子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到刘姨抹了淡色口红的双唇一开一合,便是吐露了七号公馆的生活规则,没有任何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更像是一种提醒。
  什么被允许,什么不被允许,她听得尤为认真,下意识提醒自己不要出任何差错,在居住期间和房屋主人彼此尊重。
  尽管是房客的身份,但是这个价位下,却有种寄人篱下的束缚感。
  她多么深切知道这里没有人再管束她,只是她还依旧下意识地自我管束。
  从知道七号公馆规矩的这一刻开始,陶栀子才知道谁是这里真正的主人,那位素未谋面的“江先生”。
  但他也许并非极度恐怖刻薄的人,只是深居简出,有无法忍受的东西,比如噪音……
  人人要保持绝对安静,尽可能别发出过大的声响,不宜大声喧哗。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在公馆内主楼以外的地方自由行走,但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主楼。
  刘姨是自己名义上的房东,实则是代理大小事务的管家。
  真正的主人“江先生”定居在主楼内的某一层,但是他对于后院的木屋租给谁倒毫不关心。
  或者说,他对万物的态度,只有漠然。
  陶栀子没有多嘴去打听那江先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能将历史遗迹作为私人住宅。
  为什么不喜吵闹,还要在寸土寸金的林城核心区域,将自己后院的小木屋以极低的价格出租给陌生人。
  为什么他的世界里,不容许任何杂音……
  在诸多疑虑中,陶栀子履行着自己早已在成长中学会的沉默。
  她似乎比其他人更懂乖巧二字,从小都是。
  也最知沉默是金,不该问的不多问。
  不自觉地,陶栀子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心中便陷入了复杂的心情,她多次在心里叮嘱自己要恪守这里的规矩。
  那些条条框框,对于陶栀子来说倒毫无过分之处。
  除了林城夏天带有虫鸣的夜晚总是燥热不堪以外,她所见之处皆是惊喜。
  抵达林城,她的人生旅途也即将到站。
  第2章 藏书阁 斐多篇
  来到林城的第一晚,陶栀子终是安顿了下来,待刘姨走后,置身于这样安静而陌生的封闭空间。
  很难得地,她在独处的空气中寻到了一份可贵的安全感。
  越是封闭的空气,越是不流动的空气,越安全。
  晚饭时分,刘姨来敲门邀请她一起用晚餐,陶栀子以整理行李为由委婉拒绝了。
  迫不及待去洗了个澡,换下了自己身上早已不适感爆棚的衣服,穿着一件被洗得领口有些变大的t恤和白色牛仔短裤,衣裤兜风,偶尔露出的身形线条单薄得可怕,如骨架上直接披上了皮。
  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脚背苍白,透着骨头的形状。
  打开行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常备药品全部拿出,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最容易够到的位置。
  再从行李中拿出一张饼,规则地对折三次,正好方方正正,放在牙下一咬,需要废些力气才能将多层饼咬得整齐,需要一定的技巧。
  但是她对于这张饼的理解,不谦虚地说,超过了很多人。
  将顶灯关闭,留着床头灯的昏黄光线。
  灯光绒绒,带着惺忪。
  饼的味道十分寡淡,恰好她是淡口,包里有包装好的小咸菜,不过她懒得拿出,只觉大概是火车坐久了,鼻腔里的气味没有完全散尽,胃口不佳。
  拧开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搭配着饼很慢地下咽,很多人都说这粗粮煎饼不起眼,是干粮而已,但是陶栀子能从其中尝出了很淡的麦香,稍纵即逝的质朴的玉米清甜。
  正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时,桌上的手机发出两声兹兹,是一条短信,备注是“孙医生”。
  【栀子,你该回来继续治疗……】
  陶栀子扫了一眼信息开头,便猜到了下文内容,收信箱里一整排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同样的话。
  没有犹豫,将手机按下锁屏,随手扔到了床上,让它远离自己的视线。
  这时屋外起了风,将她的注意力全然吸引了去,一抬眼,眸光投向窗外。
  屋外院墙内的古树梧桐,被狂风吹乱了造型,夜幕下风云涌动,电闪雷鸣,下起了急雨。
  瘦长闪电凌空,在天际的乌云之后,一道雪亮的光击破了低垂夜色,像是敲裂了天外的蛋壳。
  狂风混杂雨水,在陶栀子开窗的瞬间一股脑灌入屋内。
  长空一声轰隆,她被惊雷吓了一跳,但是下一瞬却毫无惧色,双手支在窗沿上,毫不介意头发沾湿,宽大的衣摆吹得凌乱,睫毛在风中扰动眼皮。
  林城的天气像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似的,但是她却兴致勃勃地欣赏起雨幕来。
  她向来喜欢雷雨天,总觉得电闪雷鸣的世界带着些热闹,生灵在此刻都会叫嚣,发出声音,雨水滚动,在地面颠沛流离。
  陶栀子爱的恰好这这份雨天的动荡。
  这个视角下,她注意到主楼三楼中间的房间亮着灯,一个高大的人影映在了窗边,一截皓腕从白色窗帘内伸出,稳稳握住窗户把手,果决地将窗户关上,随即屋内人影消失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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