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有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将开篇念过一遍,羽翀想,清静经是道教十分基础的入门典籍,赤霞也是有些修为的人,不可能连这个也看不懂,“这些内容都十分浅显,不知公主不明白的是哪一点?”
赤霞回答:“所以修道便是该清心寡欲,若不清心寡欲,便修不成吗?”
若六根不净、眷恋红尘,那又算是什么修行呢?羽翀重重地低下头去,“是,如果修行只是修炼法术,而不能学会看淡内心的欲望,即使你修为通天,终有一日也会误入歧途。事实是,若修心修不成,哪怕有一丝执念,想要履登大道,也几乎不可能。”所以赤霞和他在一起,就是误了她的修行。不过他也希望,有一日赤霞能堪破情劫,到时候他一定会备一份厚礼,恭贺她履登上仙。
第13章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你怪我吗,引动了你的情爱之念,耽误了你的修行。”羽翀勉强扯起嘴唇笑了一下,身子靠过来,视线盯着赤霞,虽说劫难终究不可避免,但毕竟他才是引动劫难的源头,只看赤霞究竟在不在乎罢了。如果赤霞真的更在意修行,他大概会避着她,从此少与她接触一些;如果赤霞并不在乎这些,他也愿意陪她沉沦,直至爱火燃尽那一天。
赤霞凝眉:“为什么只是清心寡欲,而非断情绝爱?”若是断情绝爱,她也许还能明白,不过是八风不动,古井无波,一点尘心不染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清心寡欲?那到底是许爱还是不许爱,情与欲是该有还是不该有?
“真说起来,道家妙义大约也就是‘道法自然’四字。”
“何谓‘道法自然’?”
羽翀正襟危坐,他虽为妖仙,对此却也不敢亵渎:“所谓‘道法自然’原句‘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真正的道该合乎自然之理,道法自然、佛曰轮回,自然为何?何不类比于四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犹草木生长,一枯一荣,皆有时节。而男女之间的情爱也是如此,情爱之诞生如同草木发芽,情爱之结束亦如草木凋谢,这亦是自然之理,无需谈□□变,将情爱视作洪水猛兽。”话说到此,他的语音却猛地一变:“世界却有许多痴男怨女,为了情字,做了太多癫狂无理之事,还有道理可说;而‘欲’之一字,与情相比,却显得下流不少,道教中神仙修到巅峰为大罗金仙,要达到大罗金仙正果,须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五气东西南北中,‘三花’精气神,精属肾水,肾水既泄,修士元阴、元阳丢失,对于修行实在是大大地不利。”
说到这里男女之情,羽翀还有羞赧,悄悄看了赤霞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毫无芥蒂,不禁暗怪自己小人之心。
“如此说来,若修心寡欲方有机会修得大罗金仙,如纵情声色,沉湎爱欲,终其一生也不过下等妖仙之流。”
“公主之言,便是正解。”
“不过,依你之言,情尚可取,欲便一无是处了?”
“非也非也。”羽翀眸光一变,竟是将赤霞的观点完全驳斥:“余以为爱也是欲望的一种,有所图便是欲,若无所图,爱一人与爱众生又有何不同,将男女之爱有别于众生之爱,其实众生之爱是欲,男女之爱也是欲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众生并不是天地,众生也不全都能成为圣人,所谓清心寡欲,其实是修自己,便是不对的事,你只要自己看得淡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清心寡欲,又何尝不是随心所欲么?”
将清心寡欲当成随心所欲的,这果然是个妖仙能说出的话,她果然也高看了羽翀的定力:“你方才还说,纵情声色、沉湎情欲,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下等妖仙。”
羽翀反而道:“随心所欲与沉湎又有不同。随心所欲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沉湎是一错再错,不知悔改。公主应该听过‘千年道行一朝散’也该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天道岂有定数邪,凡事还是要看自己把握。”凡尘中的寻常小吏也知道律法的疏漏,他们在为恶时通常更加有恃无恐,而普通百姓只能战战兢兢,敬而远之,身处的位置不同,眼界便不同,然而,此亦不足为外人道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仙的地方也并非净是乐土。赤霞先前一昧只想着修行,但经过羽翀一番点播,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但于寻常妖仙而言,苦修既是他们能选择的唯一办法。
“公主是什么看法?”
“其实,我等能做选择的权利,比起那些凡人已是多得太多了。天道之下俱是蝼蚁,谁不想超脱呢?只是超脱太难,便也只能选择沉浸了。”
“公主能有这等见解,已属不易,距离超脱也许只差些许机缘罢了。”羽翀的手指在瓷杯上绕了又绕,成堆的好话往赤霞身上堆,一点也不带虚的。赤霞却闭目一笑,“我经过阿翀的一番指点,便能达到,稍等机缘就能超脱的地步,那阿翀的境界岂非已经登峰造极了,看来是我没有眼色,好端端一位大神在我眼前,我竟然也不知道要去拜一拜。”
话是这样说,赤霞却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羽翀眼神稍乱,气息还是沉稳,赤霞绝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大约也就是用言语试探,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露怯。“公主谬赞了,知易行难,我不过是凡世一俗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