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于是姬珩只是笑了笑,指着前方道:“要放灯了,咱们过去看看罢。”
  正月十五,天官生日,百姓们会在这一天放天灯,祈求天官赐福。
  朱雀桥上,上万盏孔明灯一齐燃放,冉冉升上夜空,仿若星河倒灌,光耀四野,美得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婉瑛与皇帝共同亲手放了一盏天灯,当孔明灯受热膨胀,脱手上升的那一瞬间,她猝不及防与姬珩对上了眼。
  他的眼瞳倒映着万千明灯,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第30章 巧遇
  遇仙酒楼是京中最大的一座酒楼,占地极广,共有五座楼,各楼之间用虹桥飞槛相连,今晚又是上元佳节,楼中更是灯烛辉煌,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伙计忙得脚打后脑勺。
  主楼的一间雅阁里,顾明远正苦口婆心地劝着萧绍荣振作起来。
  “萧贤弟,俗语说得好‘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你出身世家,又生得一表人才,何愁日后没有良配?世间姻缘自有前定,你与弟妹同行一程,缘尽于此,便当好聚好散。就像我与慕二姑娘,实不相瞒,起初听到她欲另觅良姻时,愚兄也是大醉了一场。可是后来你兄长大婚,我不是也举杯恭贺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么?贤弟,听愚兄一句劝,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可别再终日颓废,意气消沉,做出让爹娘伤心的事了。”
  他这厢掏心窝子说的话,萧绍荣却一句也不往耳朵里去,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他连日几番痛饮,除了酒,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瘦得颧骨突出,也不知多久没净过面,胡子拉碴,没半点人样儿。
  顾明远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他不停灌酒的手,强行将他的酒杯夺走了。
  “少喝点罢,吃点下酒菜。”
  酒杯被夺,萧绍荣也不生气,无聊地拍着桌子喊:“柳文莺呢,怎么还不来?”
  也是巧,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二位公子,柳娘子来了。”
  萧绍荣:“进!”
  房门被推开,走入一个怀抱着琵琶的女人。
  女人款步走到桌前,抱着琵琶盈盈下拜,行了两个万福。
  “二位爷好,奴家给二位爷请安。”
  不等她行礼完毕,萧绍荣就一把将她拉至身旁坐下,看着她问:“你最近又谱了什么曲儿?”
  柳文莺低眉顺目地答:“回萧公子,奴家最近谱了一曲《喜冤家》,客人们点的多。”
  萧绍荣放开她的手:“唱来听听。”
  柳文莺便素手拨弦,轻启丹唇,唱了起来。
  琵琶音凄凄切切,一曲唱毕,萧绍荣却说不好听,让她换支曲子。
  柳文莺只好又改曲调,来来回回换了三四支曲子,都被萧绍荣中途打断。
  柳文莺其实是这遇仙酒楼培养的歌伎,专门给楼中食客红妆佐酒,唱曲儿助兴。她声音动听如黄莺,又粗通些文墨,能自己写词撰曲儿,所以很受客人们欢迎,还从未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
  只是萧绍荣到底跟别的客人不同,得罪不起,她只得咬牙勉强应承着。
  眼见萧绍荣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地一把抢过柳文莺怀中琵琶,不耐烦道:“尽是些没新意的闺阁艳曲,我这儿有阙极好的词,我来唱,你弹曲儿。”
  从没有过客人自己要唱曲儿,柳文莺一时有些惊慌,却见席上另一位公子冲她轻轻摇了下头,她只得信手捻起弦来。
  琵琶声起,萧绍荣开口吟唱:“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的嗓子遭烈酒浸润,虽然喑哑难听,但好在情感丰沛,一阙词唱得锥心泣血,尤其是最后几句,几乎是呜咽着唱出来的,待那三个“莫”字唱完,已经是泪如雨下。
  柳文莺亲眼见到几滴泪自他眼中掉落,一下慌得弹错了音,指腹被勒得生痛,“嘣”地一声,乐声戛然而止,弦断了。
  柳文莺怔怔地还未反应过来,手就被人握了过去。
  萧绍荣看着那被琵琶弦勒红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两眼含泪道:“瑛娘,你疼不疼?”
  柳文莺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是头一回为萧公子佐酒,第一回见他,他就抱着她痛哭,也是喊她瑛娘。
  柳文莺一开始还以为他喊的是自己,后来才知道,他喊的是那位传闻中被皇帝夺走的前妻。
  萧绍荣恐怕是醉了,捧着她的手哭起来,一旁的顾明远叹着气劝他。
  柳文莺想要抽回手,萧绍荣却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恨恨地骂了一句:“慕婉瑛,你这个没有心的坏女人!”
  柳文莺为难道:“萧公子,您认错人了,奴家不是您思念的那位人……”
  可是跟醉酒的人怎能讲清道理,正拉扯着,“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踹门的是个身形肥胖的男人,他先是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圈房中情形,目光定格在柳文莺的脸上,随即冷笑一声,一手拽过旁边人的衣领,直把他拽得两脚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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