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婉瑛两手扯着手绢,紧张地问春晓:“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又何须去听,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知道。那鸿大爷时常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混进内院,鬼头鬼脑地往那假山石子里一钻,又有人看见二小姐也往那里去,两人待上一顿饭的工夫,又一前一后地出来,跟做贼一样,不是去干那事儿的,又是去干什么的?”
  “……”
  婉瑛如遭雷击。
  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几乎从没出过观澜院,以至于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她竟一无所知。
  离开江陵前,嫡母曾与她耳提面命,又逼她用姨娘的一条命起誓,她必得为婉琉寻一门如意婚事。这个“如意”就包含了门第要高,萧绍鸿虽出身靖国公府,可他是庶子,生母又早亡,这在一生视嫡庶有别为金科玉律的嫡母眼中,只怕比寒门也不如。
  晚上,婉瑛找到婉琉想要聊这件事。
  婉琉先是抵死不认,后来不知怎么又承认了,只说婉瑛少管她的事。
  婉瑛急得冒汗,道:“我怎能不管你的事?出门前,母亲……”
  “母亲?你少拿娘来压我!那是我娘,不是你的娘!别以为爹让你入了族谱,别人又喊你一声大小姐,就以为可以在我面前摆姐姐的架子,骑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了!一个下九流船妓生的贱种,给我提鞋你也不配!”
  “……”
  婉瑛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想来也是,她从来就管不住婉琉,不知为何嫡母要将这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她又担心婉琉出门在外受欺负,将李嬷嬷派了来,这一老一少嘴巴都厉害得很,一口一个“贱种”地喊她,婉瑛就是有心管也无力,今日又听婉琉提起姨娘身世,夜里不免趁萧绍荣睡着后,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回。
  若要完全不管,也不可能,若春晓说的是真,两人暗通款曲,作弄出丑事来,也是婉瑛吃亏。
  她不能将婉琉关在观澜院里,便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任凭婉琉怎么骂她也赶她不走。
  另一边,她又派春晓时刻注意萧绍鸿的动向,一旦发现他往园子里来,婉瑛就提前等在假山石那里守株待兔。
  萧绍鸿做贼心虚,一见有人守在那儿,就飞也似的跑了,哪里还敢上前来。
  就这么两头盯着,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一来婉瑛总有瞌睡打盹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二来靖国公府大的很,就算假山石那儿不能去,也总有别的幽会之地,两人只要约定个暗号,站在围墙下都能一解相思。
  这话就像春晓说的,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防也防不住。
  这两人日后果真酿下一桩祸事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10章 掌家
  日光弹指过,花影坐前移。
  转眼就到三月三,上巳节,玉京中人视上巳节为头等大事,这一日要男女老少都要沐浴,修禊,祛晦,祈福。古时还有全家一起出游、或呼朋引伴去河边临水洗濯,曲水流觞的雅事。
  宫中也要办上巳宴,这一年的宴会依旧是贵妃操办主持。
  席间,不知是哪位娘娘多喝了几杯,忽忆起在家中做姑娘时,曾和姊妹们于上巳节出门踏青游玩之事。
  据说当时皇帝沉默良久,最后忽然下达一道口谕,说各宫嫔妃入宫多年,与父母兄妹皆不得见,不能略尽孝道,全骨肉私情,实在有违天理人伦,便开恩下谕,日后逢端午、中秋、元宵佳节,各宫妃子皆可回家省亲,与家人团聚。
  莫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就连寻常人家的女子,自出嫁后也难得回家一趟,这真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在座各宫娘子自然感恩戴德,喜极而泣,口中叩谢皇恩。
  消息传出宫外,各后妃的家人眷属们也俱是欢喜不止,直呼当今天子圣明仁慈。
  如今各府都在积极营建省亲别院,谁也不肯输别人一头。你造的楼台比我高一尺,我就要比你高一丈。一时间,京中木料价格节节攀升,木材贩子们乐开了花,逢人便笑。
  靖国公府出了个贵妃,自然也不肯落于人。
  话说这靖国公府坐落于长安街,占地也有百八十亩,这一带青瓦成片,华宅云集,都是权贵所居,自然腾不出地面来造省亲别院。
  萧老爷便请了风水师专门出城踏看地方,终于看好一处风水宝地,将其买下置业。
  这一年,靖国公府上上下下就在围绕着省亲的事儿在忙,就连府里的大闲人萧绍荣也没法儿躲懒,被亲爹抓去又是丈量地方,又是勘画图样,又是看要移栽什么珍贵树种,直忙得人都瘦了几斤,一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活生生成了两脚踩黄泥的乡下农夫,回来就抱着婉瑛哭,说实在干不下去了。
  婉瑛也只能拍拍他的肩,她也安慰不了他,她比他更忙呢。
  爷们儿在外头造房子,管钱的事就落在了女人的头上。
  占地百亩的大园子,又是修亭台楼阁,又是栽奇花异草,银子淌了海似地花出去,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两的花销,不可能没个成算。
  靖国公府里头一直是尤夫人当家,如今婉瑛做了媳妇,她是公门嫡媳,按理这执掌中馈的事就要交给她,可尤夫人先前一直不肯放权,说她小门小户的,当不了这么大的家,先学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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