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原来,那便是天子么?
正出着神,婉瑛却被塞入口中的一勺药汁惊醒。
“……!”
“怎么?苦吗?”姬芸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不苦。”
婉瑛咽下口中药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这人,哪有药不苦的呀。”
姬芸随口说道,又舀了一勺药汁,喂着喂着,她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慕婉瑛的脸色怎么还越来越差了?
看看药碗里袅袅上升的白烟,又瞅瞅慕婉瑛皱着眉头痛苦的表情,姬芸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试探着问:“是不是药太烫了?”
婉瑛含着一口灼热的药汁,上颚几乎被烫得毫无知觉了,却露出一个难堪的微笑。
“还好,一点点烫。”
“……”
所以说,姬芸最讨厌她这样的人了。
既然烫,说一声烫就好了,非得这样委屈求全折腾自己,倒害得旁人里外不是人。
姬芸内心很想将她抓来揍一顿,但看着那张病弱中愈显我见犹怜的脸,怒气又奇怪地偃旗息鼓了,只能将那勺药汁凑到自己唇边。
“我给你吹一吹。”
一碗药终于喝完,姬芸大功告成地放下碗,心中松一口气,忽听背后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殿下。”
姬芸愕然回头:“对不起我什么?”
婉瑛似愣了下,片刻后才柔声解释:“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无用,连累您被皇上责骂。”
“……”
姬芸神色复杂,垂眸审视了她良久,才喃喃问了一句:“萧绍荣究竟是怎么对你的?”
“嗯?”婉瑛未听清。
究竟是怎么对她,才将人养成这样一副唯唯诺诺,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凡事率先低头认错的懦弱样子?
算了,无论他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姬芸摇摇头,看着窗格下茫然坐着的人,义正严词地对她说:“首先这事并非你的不是,你不会骑马,事先便与我说了,是我未放在心上,害你受伤。其次,天下不会骑马的人多了去了,这并不算无用,我被皇兄责骂,更与你无关。总之道歉的人不该是你,而是我。”
说到此处,她挺直脊背,躬身下拜,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连累慕夫人受伤,请受清河一拜。”
婉瑛吓得急忙跳下榻来扶她,语无伦次道:“这……使不得的,公主,快起来,是妾身不对,都是妾身的错……”
说着又急急忙忙给姬芸躬身行礼,就差给她跪下磕头。也不知这两句“妾身不对”“是妾身的错”她说过多少遍,说出来竟行云流水,一点磕巴都不打。
姬芸也是好笑,好不容易将她扶到榻上坐下,从碟子里顺手塞了枚蜜渍青梅给她。
“吃罢,药很苦,对罢?”
婉瑛咬着那颗蜜饯,唇齿间都弥漫着甜意,一直甜到心尖。鼻头泛酸,眼前不知为何朦胧一片。
姬芸慌张道:“你……你怎么哭了?”
哭了么?婉瑛伸指一抹,果然摸到脸颊上一片冰凉。
她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笑着说:“因为,殿下给的梅子很甜。”
第9章 说亲
天色将晚,姬芸原本打算留慕婉瑛在凤栖宫睡一夜,明日清晨再送她出宫。
这也是姬珩离开前吩咐过的,虽然太医都说了,慕婉瑛只是惊吓过度而昏厥,身体并无大碍,但他似乎认为慕婉瑛稍微挪一下就会撒手人寰。
姬芸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凤栖宫这么大,也不是住不下一个人。
不料婉瑛执意要回去,她坚持,姬芸自然也不好挽留。今日忙了一天,又是跑马,又是煎药,她也累了,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送她。
宫女将人送到丹凤门,婉瑛向她道了谢,走出宫门,只见天光黯淡,御街的柳树下停着一辆华盖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
“夫君……?”
萧绍荣正焦躁地数着地上的蚂蚁,听到这声轻唤,抬起头,见不远处赫然站着他正在等的人,立即吐掉嘴里的柳叶,从车辕上蹦下来,一溜烟跑去婉瑛身前,也不说话,两手拉着她上看下看,像在检查有没有少一块儿肉。
婉瑛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夫君,你怎么来了?看什么呢?”
萧绍荣这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一嗓子嚎开来:“你吓死我了!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你坠马了!吓得我真是魂儿都没了!”
说着在她耳边大哭起来,一下拉着婉瑛的手,让她摸摸他的胸口,看心还在不在腔子里,一会儿又摸婉瑛的身体,担心她断了哪根骨头。
婉瑛的耳朵被他吵得生痛,哭笑不得地拉下他的手。
“好了,别哭啦,我没事,没有坠马,只是吓晕过去了。”
“吓晕?为什么会被吓晕?好好儿的又是骑什么马?”
萧绍荣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还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往外涌。大概谁也想不到,在外意气风发的靖国公府世子爷,在妻子面前竟是个动不动便掉眼泪的哭包。
眼下虽金乌西坠,御街上没什么行人,但丹凤门前还是有值守的将士,马车旁还站着位老实的车夫,他们都像看稀物一样看着萧绍荣。
婉瑛生怕他私底下的样子传出去,将来在同僚面前不好做人,连忙用帕子将他的眼泪擦干了,又拉着他的手,像牵个大孩子似的,把人带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