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们要营造出来的并不是明面上的恐怖,刚才你抬起头来的眼神太惊悚太过了,我是要那种更加隐秘的,需要经过思考和反应才察觉到的可怕。”
  导演之前在片场当中的反应,不难看出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这时候大家才终于发现他的另一面,这个人对艺术还是有一定追求的。
  要说他心理素质也是很好的,对待一只鬼也能这么毫无顾忌地讲话。
  他想要的场景,是在昏暗逼仄的空间内,长发女鬼发现有人靠近,很缓慢地抬起眼皮。
  嘴角挂着不平整的指甲,指尖也已经是斑驳累累,血肉模糊的模样。
  暗红色的血滴由指尖倾斜,几乎能听到垂落地面的声响。
  柜门被打开,她视线向上,甚至咀嚼的动作都还在,在封闭空间里发出的每一处细小的声音都是在挑战心理防线。
  沈棠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真消化,试着斟酌其中的含义,半晌后才又开口。
  “我明白了,导演,那我重来一遍。”
  妆面要齐全,所有外貌得回复到之前的状态。
  她修长手指上的指甲又自动长齐一小段,血液的状态同样恢复原样。
  镜头之外,丁灿几人聚集在一处。
  房间区域划分得极为清晰。
  除去监控器当中的画面,另外的位置里,是工作人员和剧组其他演员。
  还有个角落,是富察清韵和富明强。
  他们现在并没有戏份,但一直保持着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这么做是为了降低人类心里的恐慌。
  无知的危险最可怕,他们如果避开这些人,他们反而会因为心中的猜疑变得更惊恐。
  不如索性就直接让人类看清所在,能够免去不少困扰。
  “其实他们好像也没做错什么,毕竟变成鬼也不是他们自愿的。”
  高稳稳瞥过去两眼,发现他们只是专注地盯着沈棠的方向,也并没有去看旁观者这边。
  他觉得这几只鬼似乎真的没有白日里那么面目可憎了。
  没有立马能够投胎的运气,还能够用心经营在地府的生活,某种层面上讲,他们一直都在努力。
  石燕垂着眼,对沈棠的想法也改观了些:“好像确实看他们比刚才顺眼了。”
  之后的拍摄也都很顺利地进行,因为白天出现的插曲,大家本以为结束的时间会延后很多。
  出乎意料的是,导演宣布收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些。
  加上没发生什么意外和危险,心里跟着安定下来。
  拍摄结束,大家要先把充斥在别墅当中的设备都收起来进行维护,等到明天开工时再重新取出。
  丁灿把化妆间属于自己的工具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高稳稳在抬着看起来蛮重的一个架子。
  她把包包放在桌上,过去给高稳稳搭了把手。
  “谢啦。”
  两人刚合力把架子在屋内一角放好,就听见楼梯的位置传来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循着声响望过去,原来是副导演的表弟。
  他是场工,拍摄场地恢复原样也是他的职责,此时手里面拿着高脚架的底座。
  加上地面上的部件,不难看出来刚才是他手没拿稳所导致的。
  只是这个突发事件似乎并没有让他心情产生多大的波动,他大约是还在刚才的阴影之下,目光都没什么神采,表情也是完全心不在焉。
  高稳稳小声开口:“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不会被吓到心理出问题了吧?”
  “难说。”丁灿望着表弟的反应,也很难判定。
  毕竟心理状态很难被旁人干涉,他还是得靠着自己想通。
  高稳稳耸了耸肩:“有时候啊,人比鬼都可怕,万一他精神不受控制,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情来,可是完全预料不到的。”
  丁灿别过头去看他,觉得这句话从一个未经社会锤炼的大学生嘴巴里讲出来,有点太通世事了。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注意到身边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疑问,高稳稳张开嘴笑了笑。
  他笑起来时嘴巴有点偏方形,看上去更像小孩。
  他抬手挠了挠头,才开口。
  “我从小其实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好不容易才能考到大城市来。”
  “山里不发达,经济条件落后,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有个邻居叔叔,小时候高烧,又碰上了山洪挡住出山的路,没办法出去省城的大医院医治,导致脑子烧坏掉了。”
  “本来只是脑子不太灵光,性格还算温顺,有小朋友会找他玩。”
  “但后来有一次,他却突然像变了个人,拿起草棚边的钉耙追着我们几个打,当时我不小心摔倒,铁钉耙几乎落到我脸上,把我吓得不轻。”
  高稳稳讲到这儿,还有些心有余悸似的。
  他也的确因此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长大些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丁灿跟着脸色凝重起来:“那后来呢,你没事吧?”
  她自小在经济发达的城市长大,家庭幸福美满,生活条件不错,很难理解大山里的孩子是怎么生活的。
  但高稳稳讲述的场景,确实有让她感同身受。
  “没事,后来他被送到了镇上卫生所里的精神病房,就很少再听到过消息了。”
  高稳稳会说起这事,只是想让她也注意提防着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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