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哭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但泪水根本擦不干，呜咽无法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就像他是如何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个会温柔地对他笑，会安慰他，治疗他，在他还无法挪动的时候背着他出去散步的男孩，那个对他发誓不会抛弃他的男孩，走向了那条错误的道路。
达芬奇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做出了更合适的抉择，而不是丢下他。
蝙蝠侠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选择相信杰森的判断，而不是怀疑他。
而jay在无数虚幻的梦境中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如果我没有许下那个愿望，甚至更早，如果我没有下令让他杀死新罗宾，如果我听他的意见，直接放弃了回去找布鲁斯，一切是不是不会发展成这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终于嚎啕大哭，“是因为我的愿望……”
被父亲再一次抛弃的男孩，愤怒地，绝望地，痛苦地，对他的从者这样说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世界再也没人会抛弃我，再也没人会遗忘我，替代我，再也不用感到痛苦和绝望……】
他的从者，那个同样被“抛弃”的少年救世主，决定为他唯一的御主实现这个愿望。
“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是我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这样说道，“这样的我，凭什么去指责他的错误呢？”
一手缔造了这个错误的御主，该如何去面对为了他的愿望甘愿走向毁灭的从者呢？
第101章现在还不算晚
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另一个自己，杰森抓紧了他的领子，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以至于到最后，泪水也悄然沁出了眼眶。
“是啊……”他喃喃着，语调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因为我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被那家伙吸引。”
出生于犯罪巷，经历了在辛酸和苦难中挣扎的童年，若不是因为那如火焰般燃烧的内心，又怎么能保有善良和正义感呢？杰森陶德是这样的人，他付出炽热激烈的爱，也索求同等的爱，一边践行着自己的正义，一边渴望有人能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不论自己变得多么卑劣和不堪，变得多么弱小或者多么疯狂，都无条件地包容自己的一切。
希望之兽给予jay的，正是他认为自己无法再从布鲁斯身上获得的爱，为了这份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哪怕前方是毁灭也不会停下脚步。
杰森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要得到爱却又不懂如何去得到，所以哪怕一点点的爱都会让他们沉迷，何况是藤丸立香的陪伴和誓言？越深陷其中越会害怕失去，因此才不断地陷入迷茫，又不断地逃避，他们都是这样的胆小鬼。
“但是啊……”他松开了捏着jay衣领的手，转而握住他的肩膀，两人额头相抵，“但是，jay，不能这样放着他不管，否则的话，不是对他很不公平吗？”
藤丸立香不是这样的人，就算长久的孤寂让他的精神崩溃，就算被抛弃的绝望让他的意志破碎，他也并不是一个会想要用这种手段去毁灭世界的人，或许一开始的beast zero也不想成为什么野兽，只想和杰森一起远走高飞，躲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疗伤。只是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不论再怎么说着‘一定会服从你的命令，会实现你的愿望’，实际上也在潜意识里期待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家伙就是太执着于所谓从者的‘忠诚’才会陷入迷茫的。”
因为获得过那些从者们的帮助和支持，所以才会如此看重这一点，因为他自己曾是这样的御主，所以也会悄悄在心里渴望御主能做出决定。何况这世界的藤丸立香是被抛弃的救世主，对那孩子来说，人的续存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此才会在jay的默许下一步步走到迷失了自我。
jay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说在希望之兽刚刚开始失控的时候，他确实是被对方许诺的希望蒙蔽了双眼，但希望之兽无法也从未想过去污染自己的御主，所以那之后，他一直都在用“反正这个世界也要毁灭了，让他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来催眠自己，如果真的能污染整个世界，他或许还能在世界毁灭之前再一次见到布鲁斯，见到一个愿意爱他的布鲁斯，就像迪克那样。
——或许福尔摩斯一开始告诉他这个真相是想让他放弃自己的愿望，谁知却起到了反作用，如果不知晓这个世界的终局，jay未必不会阻止希望之兽的持续扩张，但事到如今，一切如果都失去了意义。
杰森长出了口气。
“好吧，好吧。”大概是注意到敌意的消失，迪克已经恢复了人偶一般安静的模样，杰森掀开他爬了起来，低头看向不断抹着眼睛的jay叹了一声，“反正世界已经要毁灭了，最后的这点时间里，你选择帮助希望之兽还是阻止他，对我来说都没差，但至少现在，你得去到他身边才行。”
他伸出了手：“赶快的，两个beast 互殴，鬼知道世界还能支撑到几时，你也不希望直到这个世界毁灭都没对他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吧。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就是从这里出去，告诉他，你不需要所有人的爱和信仰，你不需要被所有人铭记。”
jay怔愣地抬起头，杰森见他嘴唇颤抖，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啊，杰森想，他当然会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会渴望蝙蝠侠的认可，会在被他斥责之后感到愤怒，被他抛弃后感到憎恨。但那又怎么样呢？当这颗心脏重新被爱填满的时候，杰森意识到，布鲁斯不再是那道迈不过去的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