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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37节

  只要把刘员外逼得家破人亡,向知县一可趁机买田,二可弄来钱粮交差,简直一举两得。
  而别的乡绅,也乐见其成:弄死一个刘家,可以把知县喂饱,自己还能少摊点税。
  等次子离开书房,老白员外又把长子叫来,嘱咐道:“准备好钱财,今年借贷给村邻交税,明年或许能买不少地。”
  白大郎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喜,高兴道:“俺晓得了。”
  朝廷加税,天赐良机。
  知县趁机吃大户,乡绅趁机吃小民。
  老白员外还是有底线的,也不一味强逼。
  让白福德五兄弟轮差,他们负责在村里催税,家中没钱的村民,只能向老白员外借贷。
  五兄弟肯定征不齐税,破家逃亡是早晚的事。
  被强征赋税的村民,也只会怨恨那五兄弟,而老白员外属于大善人。等来年还不起贷款,村民就得卖地抵偿。
  老白员外低价买地,既兼并了土地,再稍微救济一下,还能得到好名声。
  离开书房,白大郎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到极点。
  他的亲妈难产而死,跟后妈关系一直不好。他读书也不行,只能兢兢业业做事,管理家产是他的乐趣所在。看着田产一点点增多,看着钱粮堆积如山,他睡着了都能笑醒。
  今明两年,又可以兼并土地了,白崇文已经迫不及待。
  ……
  大清早,朱铭打着哈欠起床。
  洗漱完毕,来到院中练剑。
  练了一阵,朱铭发现婆媳俩不在,问正在督促孩子晨读的老爸:“沈娘子呢?这么早就出门干活了?”
  朱国祥说:“白老太君大寿,她们要去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村中两个男丁,跑来沈有容家搬桌凳。
  却是寿宴分为三个档次:
  第一档,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在白家大宅的院子里吃。
  第二档,客人是白家宗亲,在村中的瓦房院子里吃。
  第三档,客人是普通村民,在村中的打谷场吃。
  沈娘子家的桌凳,就是被搬去打谷场,老白员外要大摆流水席,路过的乞丐都可蹭上一碗。
  朱国祥说:“我昨晚问过沈娘子,礼金看着给就行。也不像影视剧里那样,还要当场大声报出礼单,送礼时登个记就搞定了。普通村民送礼,也全凭心意,不给礼钱都能到打谷场吃喝。”
  “这白家对待村民,也算得上宽仁了。”朱铭评价道。
  朱国祥道:“我打算送一百钱。不过有些寒酸,毕竟我们吃饭的地方,是在白家大宅的院子里。你有没有什么贺寿诗?”
  “唐伯虎那首怎样?”朱铭问。
  朱国祥问:“唐伯虎哪首啊?”
  朱铭贱兮兮说:“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儿孙个个都是贼,偷得蟠桃献至亲。”
  朱国祥立即想起来,这首诗他虽没背过,却在电视剧里见过,顿时哭笑不得:“白老太君都九十岁了,你就不怕她有心脏病,一口气儿没喘过来,寿宴当场变成丧席?”
  朱铭笑道:“我问过了,白老太君硬朗得很,一直都没病没灾的。鉴于二郎神那事,我还专门打听了,宋代已有寿桃风俗,也有西王母蟠桃宴的传说。”
  “没必要冒险,重新想一首祝寿诗。”朱国祥还是选择谨慎。
  朱铭仔细想想:“就慈禧那首吧。”
  “慈禧还写过诗?”朱国祥感觉有些意外。
  朱铭说道:“其中一句,你肯定听过,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个好!”朱国祥当即拍板。
  沈有容家里,只有练字用的草纸,但什么纸张无所谓,重要的是上面所写内容。
  朱国祥当即去取水研墨,摊开一大张草纸,裁成a4纸大小使用。
  儿子旁边念诗,老爸挥毫写下,朱国祥的毛笔字,可要比朱铭漂亮得多。
  等到半上午,墨迹早干,朱国祥道:“拿钱出门!”
  把孩子也带上,径直前往白家大宅,门口居然还排着几个送礼的。当然不是贵客本人,而是他们带来的随从。
  轮到父子俩,朱铭把礼物放桌上:“礼钱足佰,寿诗一首。”
  负责接收礼物的奴仆,把铁钱扔进框里,又小心拿起草纸,打算放在旁边压着,那里已经压了几首贺寿诗。
  或许是因为草纸太过扯淡,奴仆在放下之前,忍不住看了两眼,居然赞道:“好诗!”
  收礼的奴仆有两个,一个登记,一个接收。
  负责登记之人,是白大郎的书童出身,目前协助白大郎打理产业。
  负责接收之人,是白二郎的书童出身,目前在县里给白二郎做管家。
  “两位里面请!”
  白二郎的管家是个识货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
  他将朱铭父子送进去之后,又唤来一个打杂的奴仆:“把这首诗,亲自交到二郎手中。”
  里面的客人,已来了不少。
  有来自各村的乡绅,有来自县城的富商,有老白员外提拔过的吏员,也有少数颇具名望的读书人。
  院中还搭了个戏台,此时尚未上菜,贵客们吃着零食,正在一边聊天一边看戏。
  知县名叫向弼,字纬天,跟白老太君一起坐主桌。
  李含章和郑泓,当然也坐主桌。
  得知李含章是州判之子,知县向弼非常热情,从头到尾都在主动交谈。
  白家二郎白崇武,则四处游走招呼客人。这厮白白胖胖的,又笑容满面,还会说场面话,称得上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聊得笑声连连。
  刚聊完一桌,奴仆就递上草纸:“二郎君,秦管家让俺送来的。”
  白崇武接过一看,只见草纸上写着——
  “幸得相邀,赴老太君九十寿宴。余身无长物,惟献寿诗一首,以报主人家之青睐。”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国祥携子朱铭拜上。”
  说实话,慈禧的这首诗,除了最后一句,可谓写得一塌糊涂。
  抛开历代声律变化不讲,就算是放在清代,按当时的北京官话,此诗也是“失粘”的,即平仄格式大有问题。
  白崇武虽没中过举人,但也正儿八经读过书。
  看完前面三句,已是眉头紧皱,只觉得辣眼睛。直读到第四句,他突然就露出微笑。
  没有第四句,叫做失粘,打油诗一首。
  有了第四句,叫做拗绝,化腐朽为神奇。
  在诗歌创作方面,平仄、对仗和押韵,都是可以突破规则的。唐人最不讲究,宋人比较讲究。明代诗人为了复古,曾有一段时间,故意去学唐人的不讲究。
  拿着草纸前往主桌,白二郎双手捧上前:“祖母且看。”
  白老太君也念过书,但学问不高,打油诗正合她的鉴赏水平。
  老太太认真把诗看完,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排光溜溜的牙床:“写得好,写得真好,俺喜欢得很!”
  第37章 受教了
  “母亲何事欢喜?”老白员外忍不住问。
  白老太君把草纸递过去:“外乡来的朱家父子,写诗给俺祝寿哩,写得真真是好!”
  老白员外双手接过,看完之后,他也觉得好。
  就算不好,老母亲喜欢,那也必须好!
  草纸随即传到知县向弼手中,这厮面露微笑,笑里又带着几分不屑。今天是别人的寿宴,他虽然鄙夷此诗,却也不好当面贬低,只说:“第四句尚可。”
  白崇彦、李含章、郑泓三人,也都陆陆续续看了。
  他们觉得还行,特别是最末句,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这就说到一个现状了,精于诗词和不擅诗词的人,对平仄格式的要求并不严。偏偏是向知县这种进士出身,相对比较精于诗词的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总感觉这首诗不堪入目。
  别拿李清照举例子,她说苏轼写词不协音律,纯粹是出于私怨,跟文学本身没有屁关系。
  而且怨恨还不小,公公因政治斗争而死,丈夫被抓去牢里审问。父亲被流放广西,获准回乡后郁郁而终。李清照本人,被禁止住在开封,独自滚回老家隐居。且夫家和娘家,彻底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连李清照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属于政治产物。
  一切的一切,只因她父亲是苏轼的学生,而她公公是苏轼的死敌。宋徽宗要调和新旧党争,蜀党最适合做润滑剂,就让两家人联姻,党争再起时瞬间悲剧。
  “可怜天下父母心,写得多好啊,”白老太君询问向弼,“县尊可否让朱家父子,到主桌这边来坐?”
  向弼虽不情愿,却也笑道:“客随主便。”
  白家二郎亲自去请,很快寻到父子俩,满脸堆笑道:“两位请里边坐。”
  “有劳了。”朱国祥抱拳说。
  不但父子俩过去了,还把小孩儿也带上,这多少让白二郎有些无语。
  来到主桌,朱国祥拱手道:“恭祝老太君大寿!”
  白老太君高兴道:“不仅诗写得好,长得也一表人才,难怪女儿国主要招赘。”
  女儿国主招赘?
  知县向弼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哪里有个女儿国。
  在场的知情者,全都在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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