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么些年了,她那些相好嘴上是蜜里调油,但是却从来没谁真的想娶她过。她一个人活了这些年,屋顶漏了没人修,儿子皮了没人打,也该有个依靠。
第二天,父亲告诉司凌说,今日带她去赶集。
这一日并非初一也非十五,司凌不知道,父亲是带她赶哪门子的集。她心中瞬间升起了几分惶恐不安,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装病,但是在父亲的威压下,“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这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到村口时,张寡妇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亲热地捏了捏司凌的脸蛋:“这孩子,长得真俊。”
父亲想着那即将到手的二十两银子,慈爱地拍了拍司凌的肩膀。
“你和你那婆娘都不俊,咋生了个这么俊的小丫头。”张寡妇调情似的夸道。
父亲傻呵呵地笑着,鬼使神差地说:“我那婆娘不俊,都能生这么俊的丫头,你要是给我生,那不得生个西施潘安出来?”
和夫死不再嫁的贞洁烈妇不一样,男人老婆死了不再娶终究是要落人口实的,特别是街坊邻居都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像男人家,一看就是娶不起老婆才打光棍的。
但是如今,有了那从天而降的二十两银子,他又怎么会娶不起一个二进门的寡妇呢。
司凌和母亲感情不深,却听着难受,不禁低下了头,仿佛这样就能少听些两人的调情。
“谁答应要嫁你啦,要是不诚心的,我可不要给你生孩子。”
“诚心,自然是诚心的。”男人憨憨地笑着,倒真像个老实的庄稼汉。
还未踏进相思坊的门,司凌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虽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烟花之地,但是闻着空气中的脂粉气,看着还未开张画眉梳妆的姑娘们,她又怎会猜不到这是什么地方。
李寡妇笑盈盈地搂着她,送到老鸨面前。老鸨面相比刻薄的李寡妇温柔和善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凌:“年纪大了些,来不及学唱戏了。学舞也晚了点。”
“那便唱曲呢,这孩子声音蛮亮的。而且这长相,小脸盘子,大眼睛,不刚好接那个碧桃的班儿?她今年都多大啦,二十五了吧。”
“长相确实不错,在我这养几年,是个讨喜的样子,”老鸨看了看司凌身上的衣服,“是雏儿吧。”
司凌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却无端地感觉到屈辱。她眼睛一热,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是是是。”男人在一旁慌不迭地替她回答,生怕那二十两少了一文。
“我问丫头了,你知道什么。”
“招娣乖,问你呢。”李寡妇有些着急地拍了拍司凌的肩膀。
在老鸨打量货物一样审视的目光里,司凌麻木地点了一下头。
“是个雏儿就好。是个雏的话,二十五两,怎么样?要是觉得合适,今儿在这就把这契儿签了吧。”
男人并没有马上答应,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李寡妇报的二十两,老鸨却爽快地报了二十五两,说明还有抬价的空间。
老鸨看出了男人抬价的意图,把卖身契置在一旁,笑着说这丫头拘谨着呢,叫来那个叫春桃的姑娘,让她带着程招娣先去学曲子。
“看您也是第一次来,不如我叫个姑娘先陪你一回,我和娟娘好久不见了,也刚好说说话。”
和春桃一起上来的另一个姑娘容色比她还要胜出不少,肤如凝脂,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见到那个一看就没什么银钱的庄稼人,她的目中流过一丝一闪而逝的嫌弃,转而又端上了迎来送往的温柔笑意。
男人哪里见过这种温柔乡,当即就乐不思蜀了,美人留他用了晚饭之后,老鸨带回了他早已忘到九霄云外的女儿,问他卖身契的事情。
这一回,男人毫不犹豫地爽快签下了,签完看见双目含泪的女儿,他并无愧疚之色。
“你哭啥呢,这里吃的这么好住的这么好,连个丫鬟都穿得比你好,这不比在家里强?”男人呵斥。
“我舍不得.......”司凌听见父亲毫不留情的呵斥,竟然呜咽出声,“我舍不得,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爹爹,也舍不得阿旭,他还那么小.......”
听她提起宝贝儿子,男人心中也竟有了一丝不舍,都说有了后娘的孩子像根草,等他娶了李寡妇,还不知道阿旭会如何呢。
“爹爹,我......我想回去,明天再给阿旭做顿饭。”
男人犹豫着看向老鸨。老鸨见他已经签下了女儿的卖身契,便无所谓再大发慈悲让他们多团聚一个晚上了。这一家人一看就是偏心眼偏到海边的,没准还能让那姑娘日后对比念着自己的好。
李寡妇
也跟着父女二人回到了家,是司凌懂事地提出来的,说要让李寡妇提前见见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爷爷奶奶对李寡妇自然有千般万般的不满意,但是儿子并未明说要娶她过门,又听说李寡妇介绍门路得来的那二十五两银子,便也不好意思甩脸子给她。
至于司凌,能卖到城里,那是她的福气。
当天夜里,大火汹涌的吞没了破旧的房屋,程家人在睡梦中安详地永远睡了过去。
司凌从门外反锁了大门和窗户,确保除了阿黄和她自己,谁也逃不出去。
火烧啊烧,烧啊烧,火光点亮了夜空,像是旭日升起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