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闻此言,林秋雨和廖景春都转过来,奇怪地看着她,像是在说。
  [你在说什么啊?]
  [幸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眼前的景象忽然支离破碎,林秋雨和廖景春的声音和身影都变得很遥远,林惊蛰垂着头沉默地抹了一把脸。
  [噩梦你不要,美梦你也不要吗?]
  “不是不要,是不信。”林惊蛰从迷雾中走出来,淡声道,“人啊,走了太久的路,累了,就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了。”
  “我只是习惯人生过得糟糕而已。”
  里面经历了长久的时间,但对现实世界来说,就只有一瞬而已。
  林惊蛰睁开眼,那块巨石仍在,她伸手触到上面,看不到王震球的死线。
  他不在这里。
  迷雾悄然散去,林若童在迷雾的尽头,深深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和谁说:“我早说过很麻烦,不要出手的。”
  林寿没想到林惊蛰竟然真的能出来,她捂着自己被掐住的脖子,声嘶力竭:“……姐姐!”
  林惊蛰听到了,只见得一阵亮眼的寒光闪过,林寿掐脖子上的手忽然消失了。
  没了支点,她也就从半空中摔下来,砰的一声,摔倒坚硬的石子路上。
  氧气争先恐后地往她喉咙里钻,林寿单手捂着被掐紫的脖子,不住地喘息,咳得惊天动地。
  林复没想着和林惊蛰打,她一出现,他便消失了。
  林惊蛰俯下/身,如同大鹏鸟一样,展开自己的羽翼将林寿护在身下,低声道:“对不起。”
  林寿摇摇头,问她:“等你的人怎么样?”
  林惊蛰抬起头,望着村中心的位置,那个低矮宽广的旧屋,说:“不知道。”
  “我们先去宗祠吧。”
  林氏宗祠既收林家人,也收罪人。
  只要他没彻底离开林家,始终会回到那里去。
  “他要是离开了呢?”林寿听说原本等着的人离开后,不免对这个人产生了不信任。
  但林惊蛰揉了揉她的头,无所谓地说:“那就离开吧。”
  本来她也是在一开始就跟王震球说明了别靠近她这种话。
  如果,王震球真的走了,其实……
  也没什么。
  她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舒一口气,亲人的逝去、苦难的人生早已将她千锤百炼。
  她并不是个多坚强的人,她只是学会了麻木。
  “走吧,先去宗祠。”
  林惊蛰将林寿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又重新将争执时被扯到地上踩得沾满灰尘的围巾捡起来。
  “对不起。”把它弄脏了。
  林惊蛰摇摇头,淡声道:“走吧,也去看看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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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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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宗祠外修建了一个巨大的院落,院落地面是由许许多多青石砖砌成,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人的名字,唯一共同点就是所有人都姓“林”。
  这些都是入不了林家宗祠的罪人。
  若能从中仔细翻找,或许能找到林露的名字。
  院落中间修筑着一个高高的地坛,林寿与林惊蛰拾级而上,走到了祭坛上,上面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钟鼎。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林寿说,“楼里面的大家也没来过。”
  “也许,只有到死,他们才有机会进林家人才能去的宗祠。”
  只是到那时,她们早就没有眼睛,可以去看了。
  而她,或许死后连宗祠也进不了。
  林寿上前,轻轻环抱住巨大的钟鼎,但钟鼎太大,她也伸开双臂也只能盖在上面而已。
  她头抵在上面,闭上眼,一言不发,任凛冽的冬风吹刮着她的头发。
  夜色静谧,安葬着一位少女对母亲的思念。
  林惊蛰站在她身边,看到了宗祠内逐渐出没的重重人影。
  今晚的动静,最终还是把林家村的所有人招惹来了。
  领头的是林稚。
  他身着一身长衫,鼻梁上配着一个古旧的圆框眼镜,七年过去,他老了许多,拄着拐杖,被林开搀扶着,肃穆地盯着祭坛上的林惊蛰。
  他早已听说了今晚的动静。
  “林惊蛰,你的眼睛是林家给你的。”他斥道,“可你却利用它三番四次地伤害林家人。”
  林惊蛰望着他身后神色各异的林家人,笑道:“这是报应呀。”
  “在场诸位,哪位没有活在往生眼的荫蔽之下?”
  “踩着你们的‘母亲’繁荣昌盛,不以为羞耻却引以自豪,我自认也算经历些人事了,可这么不要脸的事还平生罕见了。”
  “你胡说!她们都是自愿的,天大地大只有林家能够庇护她们。”一个青年从林稚身后跳出来反驳林惊蛰。
  “对,是我胡说,”林惊蛰拍了拍身旁那顶巨大的钟鼎,“看看你们脚下密密麻麻的性命吧,看看这祭坛上积累如山的尸骨吧。”
  “你说,她们是自愿的?”
  明晃晃的罪行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并无羞愧,习惯了往生眼的付出,习惯了她们的牺牲,所以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他们叫嚷着:“林惊蛰,你母亲出走林家,是叛徒!你也是林家的叛徒!”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家族的往生眼?”
  听到这话,林惊蛰倒笑了,她很怀念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她历数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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