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他抬眸,对施元夕颔首示意,道:“我差人在盛江楼备下了一桌席面,不知施大人可愿赏脸?”
施元夕抬眸看向他。
魏家倒台后,原本几方对立的局面有所缓解。
徐京何当着她的面连捅魏昌宏几刀,明面上瞧着是报了当年的仇……却不知他心中是否还留有对皇室的恨意。
施元夕代入自己,若她是徐京何,那除去本身行栽赃陷害之事的魏家以外,最为怨恨的,便是先帝了。
虽说徐民安之死是在于魏昌宏的构陷,可他们都清楚,先帝又何尝不是在借机铲除功臣。
这等行为,其实同卸磨杀驴没什么区别。
他对大梁皇室有所不满,不愿效忠,或者是有些别的什么心思,都实属正常。
除徐京何外,京中手握权势最大的,便是谢郁维了。
同是拥戴先帝的功臣,且同是世代簪缨的大家族,谢郁维的立场更复杂些。
徐京何不满大梁皇室,所以没有投靠任何一方,若真要兴事,便只能做乱臣贼子。
大梁这两年虽被魏家祸害得严重,可到底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此刻作乱,必定惹来天下百姓的唾骂。
这跟江南徐氏一直以来秉承的家风所背离。
徐氏名满天下,又有高风亮节,向来都爱护羽毛。
……即便徐京何行事风格不像是徐氏的人,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谢郁维就不同了。
他手握着江太妃和广郡王,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要扶持自己的傀儡登台。
某种程度上来说,谢郁维和魏昌宏二人的想法都是殊途同归,只是魏家占据天然优势,且行事作风阴狠毒辣。
谢郁维虽也弄权,可到底不似魏家那般胡作非为。
魏家倒台后,郑奇明便担心谢郁维会步魏昌宏的后尘,扶持广郡王,分裂朝堂。
这个猜测倒也没错。
谢郁维野心勃勃,轻易是不会放弃广郡王这面大旗的。
果然,朝中局势还没有出现大变化,他便先一步找上了施元夕。
施元夕抬眸与他对视。
谢郁维生得俊朗,久居上位,气势逼人,唯独在她面前会收敛三分。
当初裴济西悔婚,京里闹得实在不好听。
萧氏为了避开风声,便让施元夕去天云寺内住了一段时日。
她跟谢郁维,便是那时认识的。
……若说前面两门亲事,都是迫于当时的立场下,她碍于生存为自己选择的出路。
那这第三门亲事便是偶然了,他们二人间,确实是有过些许情分。
谢郁维当初求亲是发自内心,后来毁亲,于他而言,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他是打算在先帝登基,逐渐忌惮谢、魏两家联合时,解除婚约娶她过门的。
谁知她在去往越州的路上便生病了。
三年时间里,谢郁维身边的暗卫常驻越州,明里暗里把大夫往施元夕的跟前送,可却几乎没什么成效。
谢郁维心中不是没有生出过悔意,他甚至几度想要将人接回府中,自行照顾。
可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将尚无知觉的她放在身侧,她便会成为他的最大弱点。
与之相比起来,让她继续留在越州,或许会更加合适些。
所以三年间,谢郁维对她不管不问。
直到越州突然传来消息,说她人已清醒,不日便要归京。
那日她在码头遇见谢郁维,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是他知晓她会在当日抵达,特地等在了岸边。
……可一别三年,她的眼中已经没了他。
此后种种,更是让谢郁维觉得,如今的施元夕,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许多习惯还和从前一样,陌生的,则是从前她被遮掩掉的锋芒。
谢郁维想靠近,却又不想看到她毫无波澜的眸,和再泛不起情绪的面容。
不是每个女子都会期盼负心的郎君回头。
于施元夕而言,他那一步错,他们之间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以权宜之计将她排除在外,又冷眼旁观着魏家及魏青染对她的羞辱时,便已将那点情分消耗殆尽。
对施元夕来说,情爱于她是生活里的调剂品,并非人生全部。
她能坦然毫无保留地去喜欢某个人,便能毫不犹豫地割舍掉变质的感情。
她不是从拥有选择权时才如此行事的,而是一直以来都如此。
在谢郁维的眼中,说不定以为他们是断在三年后重逢。
但在施元夕那儿,则是从他取消婚约时,便已经彻底割断了。
“那便有劳谢大人了。”她淡声应下,谢郁维的目光,却跟随着她走了很远。
直到她上了自家马车,他才收回目光。
这一眼,却与不远处的徐京何对上了视线。
这位徐大人自入京开始,便一副冷淡自矜的模样。
今日却罕见地漠视了他,转身径直上了马车。
徐京何坐下后,外边驾车的暗卫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的,最后憋出来一句:“大人,咱们去哪?”
“你连回府的路都不认识了?”里边的人声音发冷。
暗卫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忍不住撇嘴,这火发的,又不是他去见了情郎。
他不敢多问,忙驾着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