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却没想到的是,徐京何根本不接招。
  他平静地道:“魏青染已非我院学子,自不必向任何人赔罪。”
  吴监丞听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有心想要劝解徐京何几句,可在这场面下实在是开不了口,便只能在一旁赔笑。
  谢郁维闻言,沉吟了片刻。
  他今日来就是冲着徐京何来的,是以他心中也自有权衡。
  徐京何是司业,若论起来的话,他顶上还有个祭酒。
  将祭酒搬出来的话,此事说不准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这般行事,就是将徐京何彻底得罪了。
  徐京何自入京以后,便一直与魏家不对付,前些时日出手料理了魏家埋在国子监的所有人,便能看出问题所在了。
  谢郁维知晓的事情,比旁人还多一些。
  徐京何可是江南徐氏真正的掌权人,手里不光有人,有势,还有银钱。
  自古以来,江南都是极富庶之地。
  他要扶持广郡王上位,江南徐氏的立场就会变得格外重要。
  何况,这本是徐京何和魏家的事。
  “既是如此,那我便照实向魏大人转达了。”谢郁维淡声道。
  边上的魏青染,在听到了这句话后,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想起了兄长的话,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不知前朝的事,却听兄长提及过多次,说徐京何一直在寻魏家的错处。
  魏青染当时还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能拿他们如何?
  她的父亲,如今可掌着大半个朝堂。
  如今见着这番景象,骤然反映了过来。
  比徐京何更重要的,是谢郁维的态度。
  此前她也有所感触,但没有哪一次能有眼下来得深刻。
  谢郁维不光只是拖延与她的婚约,而是要与他们整个魏家,划清楚界限!
  “不必了。”魏青染抬头,面色阴沉到恍若能滴出水来,她冷笑道:“这国子监,不读也罢。”
  至于面前的这些人,她势必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魏青染面沉如霜,带着魏府的下人,直接离开了国子监。
  那辆格外奢靡的马车,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魏青染坐在车内,情绪剧烈翻涌,她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了地上,在周遭下人惊惶的视线中,暴怒道:“谢郁维呢,叫他亲自来见我!”
  退学的事已是板上钉钉。
  国子监内看热闹的学子们,被吴监丞派人遣散了大半。
  今日实在不是谈事的好时机,谢郁维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目光落在了那垂眸不语的人身上。
  谢郁维脚下微顿,到底没有停留,抬步离开了国子监。
  周遭安静下来,施元夕眼眸微动,正想开口,就听得顶上的徐京何不带情绪地道:“你随我来。”
  施元夕心头一沉,跟上了他的脚步。
  暮色四合,国子监内四处都变得尤其安静。
  徐京何领着她,越走越偏。
  施元夕默不作声跟在身后,轻抬了抬眼皮,就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正是昨日她见施雨烟丫鬟的池塘边上。
  徐京何在池塘边站定,他身量极高,低下头看她时,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他开口道:“国子监内的池塘,已有些时日没有清理,底下淤泥遍布。”
  “当心些,莫要离那边太近了。”
  温润的嗓音,贴心的嘱咐。
  若非是他那双幽深似海的眸里,瞧不见任何的笑意,施元夕便真的以为他是在关心她了。
  施元夕眼皮轻跳,他这是动了杀心。
  今日这桩事,最麻烦的都不是魏青染,而是眼前的人。
  他人口中的徐京何,是学富五车的国子监司业,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
  施元夕却清楚,能在此时就对上魏家,还一手剥除了魏家埋在国子监内的那么多人,此人必定手段了得。
  今日之事,看似是她给他行了方便,实际上却是她利用了朝中斗争,及洞悉了徐京何的想法,借着他的手,在铲除异己。
  还不只是利用这般简单。
  今日之后,魏家势必会反扑,但首要针对的,一定会是徐京何。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今日之事不过是凑巧,魏青染肆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以施元夕的身份和能力根本翻不起花样来,借题发挥的人,是他徐京何。
  虽说这个结果也是徐京何想要看到的,但他想这么做,和被别人利用完全是两码事。
  只是朝上的人,一般学子都难以把控,何况她一个疯了三年的人。
  徐京何便是能看穿她所有的手段,应当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知悉了他的意图,而刻意为之。
  毕竟这事,若说是她们女子间的牵扯纠纷,也完全说得过去。
  所以他将施元夕带到此处,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没再开口,而是等着她主动解释。
  气氛冷凝,徐京何用不带情绪的目光审视着她。
  那宛如实质的目光,直看得隐在了暗处的暗卫心惊肉跳。
  施元夕却在此时后退了半步,她的裙角被脏污的池水打湿了些许,她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整个人都离池塘极近,开口的嗓音还格外动听,她道:“今日之事,元夕谢过司业。”
  一阵秋风起,吹起了她的乌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