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藏一个人何其简单。
武理将食盒里放凉的午饭倒了,换上晚饭以滚水温着。越关山陪他坐着,打理黑裘上纠结的皮毛。
“你是狗吗?”武理无语道,“用舌头舔岂不更快?”
越关山已经习惯他说话的方式来,说:“这身裘袄是我的第一份工钱。当初心血来潮跟镖进了大漠,九死一生出来后,领队就送了我这个。”
“你也不缺吧,”武理说,“越家的大少爷,想要什么没有,怎么尽给自己找苦吃?”
“我不是大少爷,”越关山说,“我是二少爷,头上还有个大哥。我懒得管家里的事,就喜欢在外面玩儿。”越关山咧出个笑:“玩儿着玩儿着还能长本事,何乐而不为。”
越关山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很细腻,很多时候都能接上武理的茬。但他和武理又不一样,武理是年幼时学会了看人眼色,越关山身为富家子,从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哪里需要仰人鼻息。
“在大云寺的时候,小和尚那我当贵客供着,可我是去学艺的,还能真把自己当大爷?不跟着起早敲钟,能学会大云震远?”越关山说,“我喜欢跟人学艺,做徒弟是给别人当孙子的,后来上了天梯山,师父一个孱弱的孤寡老人,只我一个关门弟子,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动手,还得照顾他老人家。说是二少爷,把少爷去了,叫二也行。”
拥蓝睡醒了,从瓦当上支起上半身,冲院子里喊:“老大,人回来了。”
武理偏头对越关山一笑,一双眸子细细长长:“二就算了,你也是做老大的人。”
院门外有脚步声走近,间隔节奏严谨,落地深浅一致,代表此人有极强的控制力。
武理自己就是理论大师,听出了点门道,心中琢磨小五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归来的人果然是谢致虚,他从院外回来,吕惠也掐着点撩帘钻出室内,往他身后瞧。
“别看了,”武理说,“这么猴急,哪有出去一趟就能把人找回来的。”
吕惠撇嘴:“你以为我在看什么?我怕他把卫队引来了。”
谢致虚在外面奔波一天,粒米未进,幸而武理给他留了晚饭,捡了块肉馍边啃边说:“山门的守卫加强了,有两队人轮班看守。是那个魏老放我进来的。”
那看门老头身份成谜,皇人岭的弟子似乎同他是熟识,他也愿意帮助谢致虚,可是却替冯京把住了出山通道。
“我到了清源镇,按照吕兄给的名单找到了农户,没有一个在白天见过山上下来过形迹可疑的兵士或弟子。”
吕惠摸着下巴,听出他言外之意:“那就是在晚上?”
谢致虚没接这一茬,他三两口啃完肉馍,擦了手,小心从怀里掏出一条东西,放在石桌上。那盘条状的东西扭了扭,原来是个活物。
“小五蛇!”武理认出来,“你在哪里找到的?”
黑鳞蛇浑身站着泥泞,细密的鳞片失去光泽,脑袋耷拉着,幽蓝蛇瞳像蒙了层灰翳。
“山里。”谢致虚言简意赅。
越关山瞬间明白:“你说他们把人藏进了山中某处?”
武理这才注意到,谢致虚衣摆蹭脏了织纹,皂靴像刚在水里泡过,湿哒哒的颜色暗沉。谢致虚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神情还很镇静,没人能从脸上看出他心中的焦虑。
“……你要不要去歇一会儿,”武理觑着谢致虚神色,他突然不能再把谢致虚当成可以随意发号施令的好脾气小师弟,“都在外面跑一天,也不急在一时。”
他以为谢致虚担心奉知常担心得要死,怕奉知常吃苦受罪,自己失了分寸。谁知谢致虚却点头应道:“我去睡一会儿。”又对吕惠说:“我把捡到蛇的位置给你描述一下,你看还能派谁出去沿着那个方向接着找。”
直到雁门和宁武带着山路图飞檐走壁不惊动一人溜出住宿区,谢致虚才回房休息,小五蛇又被他贴身揣近怀里。
吕惠审视着谢致虚的背影,琢磨道:“他看上去真的很生气啊,项横这次要惨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项横在背后搞小动作,却介于冯京在头上压着没法严刑逼供,只能放任他拍拍屁股走人,还得意洋洋地脱帽朝众人行礼,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气得众人牙痒痒。
“这次就算小谢要弄死项横,我都不会插手了!”吕惠并四指发誓。
“你最好不要,”武理嘲讽道,“我看那鸟毛不顺眼很久了。”
第97章
拥蓝叼着馒头,一只衣袖边走边穿,刚睡醒的困顿模样,挤进溪地边查探的同伴中。
“卵石湿苔里有一点不明显红色。”骁云卫里眼神最好的视芥趴在岸边。
雁门弯下腰:“不是草叶吧?”
“不像,”视芥说,“是涂在苔藓上的染料。”
拥蓝咬下一口馒头,偏头寻了个空隙看去,宁武帮他拉上领口:“需要我给你一拳醒醒神吗?你看上去不像能好好完成老大交代的工作的样子。”
凉风不能清醒拥蓝的头脑,苔花草叶清新的气息让常人振奋,却让拥蓝昏昏欲睡。他习惯了躺着而不是站着,住宿区的瓦当上却没有他假寐的地方,老大大笔一挥将他赶出山门参与失踪人口搜寻。
近卫中年纪最小的是雁门,却最像个领袖,荆不胜不在的时候就属他学荆姐的口气学得最像。
“找仔细了,不要错过这个线索。老大来皇人岭不是做客是帮忙的,我们必须要派上用场,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