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根本不会听我讲话。”谢致虚愁眉苦脸。
武理却说:“他不听你讲话难道还是我把他从苏州活着劝回来的?快进去,这么大的人了别让我教你怎么做事。”
进去是要进去,但不能空手进去。谢致虚好歹是东道主,地皮熟得很,跑到江陵茶市上淘了些好东西,当作礼品包起来。
江陵产茶历史悠久,从前朝起就是有名的茶叶重镇,县志里记载较为著名的茶,包括楠木茶、大拓枕茶在内,共有九十多种,其中最出色的碧涧露芽,曾有过一段作为贡品的历史。
谢致虚抱着装了碧涧露芽与大邑白瓷茶具的礼盒轻轻敲开奉知常房门——叩门是肯定不会有人开的,这时候要自己主动一点。
人在里间,传来金玉器皿晶莹的叩击声。
谢致虚走进去,看见桌上摆开一整套器皿工具,盛了鲜血的药玉瓶口接了一支软管,一字排开的小碟里各有一滴血,其中有三碟里的血滴都沸腾干涸得只剩下一小块颜色不明的污渍。
奉知常伸手去够第四个碟子,行动很不方便。
谢致虚放了礼盒赶紧过去帮忙,心中有些懊恼——他还只当奉知常对他不满生气,谁知人家已经在着手分析毒药了,还买什么礼物,有这精力早点能来帮忙多好。
他将剩下的碟子聚拢在奉知常手边,方便他拿取。奉知常头也不抬。
——小五。
谢致虚:“哎!”
久违的黑鳞蛇从奉知常领口钻出来,嘶嘶吐舌。
谢致虚:“…………”
小五蛇顺着奉知常手臂爬到桌面上,獠牙在碟边一磕,溅出一股清液。液体沿着碟边斜斜汇成一滴,与血液聚合。
效果和加水稀释差不多,血液颜色淡去不少。紧接着,鲜红的颜色逐渐转变成浓黄,在窗户半敞的光线下鲜艳而明亮,散发不祥的气息。
“这是什么……”谢致虚喃喃自语。
奉知常没有理会,有将盛了浓黄液体的小碟一倾,倒入另一碟血滴中,红黄交汇的一瞬间,转变为一种诡异的黄绿色,俗称屎绿……
“这又是什么!!”谢致虚惊呆了,不得其解,越看越恶心。
奉知常又将屎绿液体与另一滴血液混合,这一次,变成了黑不溜秋的一小滩液体。
这个颜色谢致虚就很熟悉了,小五的毒液喷溅出来时无色透明,一旦注入血液,就会呈现为危险的黑色,现在他的手臂上还保留着一条漆黑的血管。
——蟾蜍食蝍蛆,蝍蛆食蛇,蛇食蟾蜍。
谢致虚:“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混毒,维持三方平衡,一旦增强或削弱其中一方,平衡打破立刻毒发身亡。那个死人,生前解除了蛇毒,蟾蜍之毒发作,于是从佛塔上跳下来摔死了,而蝍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使他临死前呈现爬虫的状态。
——此毒含义与养蛊类似,令三种毒物在人体内鏖战争锋,体弱者一日而亡,体强者煎熬之后被蛊王择噬。若是试图解毒干预三者平衡,则不及一日半刻,瞬时即死。
“天哪,”谢致虚嚅嗫道,“设置此等机制的人简直丧心病狂……”
第52章
奉知常开始收拾工具,他一向话都很少,但谢致虚尤其感到他今天有点不想和自己交流。
“我来吧!”谢致虚主动请缨,想接过奉知常手里的碟子,被奉知常避开。
他继续不要脸地凑上去:“我来吧我来吧,师兄你去外边喝茶,我带了点碧涧露芽过来,雅士配名茶,这种粗使活计就留给我来做吧。”
奉知常手下一顿,似乎来了兴趣,挑起半边眉毛,顺了他的意思。
小五蛇滑溜溜从谢致虚手背上游过去,竖瞳倒映出谢致虚的憨样,真有点像跟班小厮。
小五嘲笑地:“嘶——”
谢致虚:“…………”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蛇仗人势。
配露芽的是白瓷具,碧绿水色盈了浅浅一茶碗,香远回甘。
谢致虚走出里间,在奉知常身边坐下。
“嘶!——”
“嗷嗷对不起,天哪……”
黑不溜秋的小五与椅凳融为一体,差点被谢致虚坐扁,愤怒地吐着信子溜回奉知常袖子底下。奉知常撩起眼皮看着谢致虚,意思是有屁快放。
“在苏州带我走的人是我二叔,刚刚你也见到了,我回江陵后就住在他家里。呃……我们家情况有点复杂,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二叔,他遇见我后,为了不让人发现,立刻带我出了城,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奉知常垂眸吹了口茶雾,白皙的额角青筋隐现,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谢致虚脑筋转得飞快:“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两年前事发突然,我走得急,连家里后来成了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没想要做什么。”
——你家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先生把谢致虚带回邛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身世,山庄里外除了一个人精三师兄,几乎没人知道他身负的恩怨。这时突然要他讲述,谢致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最好长话短说:
“我家原来是在郊山上的归壹庄,我爹是庄主谢温,十年前收留了一个落魄江湖客,因他精明能干,逐渐在庄里拥有了极重要的地位,有一天野心暴露,害死了我爹娘,改建归壹庄为白马堡。那个人叫侯待昭,如今白马堡的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