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群立刻闪开一道缺口,谢致虚眯起眼睛追随那道不断远去的黑点,嘴里感叹:“哇,四师兄的内功又见长啦。”
日薄西山,残红横铺,窗外的山塘河流水瑟瑟,对面春樽献已挂起金纱灯笼,大理石斑驳的台阶上散开灿然朦胧的光晕。
西市十里长街宝马雕车香满路,锦衣华盖的富商豪绅们已经如约聚在春樽献门口。
谢致虚和武理在福云居房间里交换白日各自打探的情报。
武理还对方才的闹剧耿耿于怀:“你个小混蛋,只会看热闹,也不知道来帮忙!”
“其实吧,师兄,我以为越兄只是在试探你的实力,”谢致虚解释道,“那人的功夫我见识过一二,他若真心要夺你的筇竹杖,师兄你决计是闪躲不及的。”
“是吗?”
武理盯着谢致虚,但也没有多问,似乎对谢致虚的眼光很是信任。
谢致虚安慰道:“他经这一试探,知道师兄你的确不会功夫,收拾那小混混全靠筇竹杖的关窍,想必就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武理眼中的光彩闪了闪,隐没下去,鼻腔里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谢致虚心中一咯噔,知道是戳了武理的伤心事。他们邛山师门五个师兄弟,于武学上的造诣都差强人意,是以自报家门时都只称先生不叫师父,装成是研读经史的文人书院出身。
谢致虚将白天在苏宅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武理,说到倪棠曾在梁家庄做婢女,武理神色一动。
谢致虚立刻敏锐地问道:“梁家庄有什么问题吗?”
武理张了张嘴,琢磨了会儿措辞,解释说:“太湖梁家的背景十分复杂,祖上原是开国将领,后来卸甲归田,但势力庞杂,黑白两道都有沾染。如果涉及到梁家,恐怕事情就不好查探了。”
谢致虚:“那二师兄怎么会和梁家扯上关系呢?”
武理白了他一眼:“我也没说老二和梁家有关系啊,我的意思是,你要追查老二,如果牵涉到梁家就十分麻烦!”
谢致虚心道,这有什么区别呢?只好略过不谈,问:“师兄白日有何收获吗?”
武理:“我想老二恐怕已经察觉到我们在追踪了,藏得很深,一直没有现身。”
谢致虚洗耳恭听。
武理:“我今天带着老四在城里几个主干道上转了好久,竟一个坐轮椅的都没见着!”
“……”
谢致虚简直无语!
他现在十分怀疑武理带着老四究竟是来给他帮忙,还是给二师兄通风报信的!
二师兄两年前就离开师门,先生最近才派谢致虚去探寻踪迹,谢致虚料想是因最近传出的几件诡案,作案手法皆是二师兄的独门绝技,先生恐怕是要清理师门。
这种追捕任务最忌打草惊蛇。武理牵着老四游街,简直像一张行走的巨型布告,满世界给二师兄作内应,通知他快点躲起来。
武理仿佛知道谢致虚在想什么,一脸真诚道:“小师弟,你一定要相信师兄啊,我和老四都是先生派来协助你的,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暴露你不就是暴露我自己嘛,老二是不会给我好果子吃的!”
“好,”谢致虚微笑道,“既然先生有言在先,那就请师兄之后的行动都听我指挥,行事万不可招摇。”
“一定一定!”武理承诺。两人站起来,离开房间准备去往春樽献。
夜场据说是请了苏州城最好的说唱人,因唱得太好,有个诨名叫孔卸任,意思是诸宫调的老祖宗孔三任见了此人也要为他的技艺所折服,甘愿卸任让贤。
每次这位孔卸任先生被请来春樽献镇场,都有许多富商豪绅聚汇一堂听戏文,是酒楼最热闹、最富丽的时刻。酒菜俱是挑拔尖儿得上,服务水平也比平时好了不止一倍,客官们吃颗樱桃,吐核都有小厮在旁伸手接着。
因为大佬云集、鱼龙混杂的缘故,也默认成了疏通关系、打探消息的绝佳时机。
就是入场费贵了点。不过有武理和他平摊,谢致虚还是可以接受。
说到拿钱,武理伸手在腰间一摸:“呀……”
谢致虚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武理摸着腰封,脸上显出极端困惑的神色,瞳孔收缩陷入回忆,继而表情麻木道:“呀,师兄我的钱袋不见了。”
谢致虚:“!!!”
武理:“定是先前收拾那混混时给他撞了我一下,顺手摸走了。”
刚还在为平摊食宿费用算账的谢致虚:“!!!!!!!!”
第9章
“我骗你干嘛!”武理愤怒道,“师兄我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人么,再说了,丢了自己的钱就为了找你蹭吃蹭喝,我有这么智障吗?”
他们穿过大堂,谢致虚朝柜台望了望:“要不咱们把上房退了算了。”
武理:“够了小师弟!做人不能太貔貅,你且把账记着,师兄回去还你还不行吗!别丢人了,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春樽献开场了!”
谢致虚想起来夜场的入场费:“春樽献啊……”
武理:“……”
武理释放出杀气。谢致虚笑起来:“那我就先帮师兄垫付了。”
前脚刚跨出福云居门槛,谢致虚余光里飞来一道黑影。
“小心!”他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让,武理却叫那黑影扑了个正着。
黑影冲势迅猛,又不减速,眼见着两人要裹成一团摔门槛上。黑影竟在武理身前不及寸许的近处悄然刹住,一个熊抱将武理拥进一团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