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般来讲,武理对着妇女同胞们笑一笑,都会很好说话。但农妇只冷冷道:“你们已经问过很多次,我也说过很多次了。前几天只有一个问路的来过,别的没有。”
武理追问:“问路者是何样貌您还记得吗?”
农妇还未来得及回答,屋舍里那位偷听的突然高声骂道:“都是你个扫把星引狼入室!”
前院和屋舍还是隔了有段距离,也不知那位懒入膏肓起不了榻的如何耳朵能这样敏锐。
农妇说:“问路的有两个人,一个坐二轮车的青年,一个给他推车的绿衣服小姑娘。长什么样早记不清了。”农妇皱着眉头:“你们总是问东问西,这么多天却一个说法不给我们,我婆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之前那三个案件给家属和县衙的说辞在谢致虚心中轮了一遍,他正要开口,武理背在身后的手朝他摆了摆。
武理说:“大娘,您可曾听说过西北奉州的尸社?那是个居住在古墓里,专门炼制各种尸毒的武林门派。您婆婆身中之毒依我们看来,正是奉州尸社的尸毒。”
农妇一辈子和田地打交道,可能见过几个绿林好汉,但从来和武林沾不上边,听得云里雾里,大概也听说过武林门派多犯杀孽,惊恐道:“我们家和西北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武理说话的声音略微有点大,吐词特别清晰。
“尸社里正有位前辈云游四海,名号毒老怪,因他自己的女儿嫁为人妇后受尽婆家欺凌,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所以格外看不惯世间苛待儿媳的婆家,但凡被他遇见,定要施以惩戒。此案看着很像毒老怪的手笔,但事实究竟如何,还不能下结论,总之二位近日可要小心,别触了他的忌讳。”
农妇微张着嘴,看着武理。
谢致虚也看着武理。
屋舍里鸦雀无声。
农妇把两人送出院门,手指揪着衣裙,态度好了不少,就是看上去还有点担心:“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什么西北武林什么的……”
武理说:“您放心吧,武林人士从不随意屠戮,就算是邪教也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想必是某些人犯了忌讳。且做了案就该逃跑,凶手断不会留在此地,我们兄弟二人这就去捉拿罪犯。”
在师门的时候,谢致虚就十分佩服他三师兄瞎话张口就来还能圆回来的口才。
农妇手背抹抹眼角,声音稍微变调:“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人做着这样的事。”
谢致虚看见他师兄背在身后的手握拳捏紧。
下不来台了吧,人家还真信了。
武理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大娘,我请教一下,您婆婆是沂县本地人吗?从前可有在别的地方待过?”
农妇摇摇头:“我们一家都是佃农,几十年没离开过租地,连县城都很少去。”
她说完又想了想,大概因为记忆过于遥远,回忆费了些时间,但总算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婆婆刚从苏州回来,听说以前是在苏州的大户人家做下人,得了许多银钱,要不他们家哪儿来的钱娶媳妇。”
第5章
农家后院墙下,老四庞大的身躯规规矩矩蹲着。其实也不算蹲,由于重心不稳的缘故,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
以老四的屁股为圆心,土地向四周龟裂开几条缝。
谢致虚吃惊地拿脚比了比宽度,心里为老四的份量又加上一笔。
武理在总结四个案件中的情报线索:“苏州又见苏州,四个被害人都曾经在苏州城居住过。看来我们下一步就是去苏州,进一步弄清楚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哎,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武理胳膊肘捣捣谢致虚。
斜阳西沉,田埂边袅袅升起一排炊烟,灶台炒菜香飘十里。谢致虚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我饿了。”谢致虚摸摸肚子。
武理一摆手:“你可算了吧,下一个。”
谢致虚想了想,“你刚才骗了别人夫妻,合适吗?还是借了尸社的名号,要是人家找上门来怪你污蔑怎么办?”
武理又一摆手:“下一个。”
“……”
谢致虚这下真有些无语,他心中沉甸甸的,和老四对望。
老四站直了时,脖子仰到翻折都看不完他全身,此时蹲坐在草地上,谢致虚倒是能清楚地在一堆长久未打理的胡须结里找见他的眼睛。镜片似的映着天光云烟,亮归亮却没有灵气,眼神空洞。
谢致虚那它当镜子用,看见自己闷闷不乐的一张脸。
“我在想二师兄为什么要杀人呢……”谢致虚小声说。
他还从来没见过二师兄,他刚拜入师门,二师兄就已学成出师了。只听说是个聪慧的人,留了一副书法在先生房里,勾折之间苍劲有力,被先生装裱好挂在桌案后。
不过三师兄只比二师兄迟了一年入门,算是一起长大,应当很了解二师兄的为人。
武理取下腰间的竹筒,拉成长杆,准备好乘坐老四的人力车。他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师门中人犯下命案,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着,对谢致虚说:“等你到苏州抓住那小子,亲自问他好了。走!先回县城吃晚饭去!”
苏州城,两年前敕升为平江府,属江南道浙西路上最繁华的城市。内外城河、上塘山塘四大运河在此交汇,枫桥十里万商云集,列肆招牌灿若云锦,五更市卖更不曾绝。又有浙西提举司、提点刑狱司设治所于城内,苏州一时盛望空前、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