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游慕侧头看向楼笺,并未遮掩:“孤中了毒,慢性毒……服用这些,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宫中,向来是捧高踩低的地界。没了母后,萧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暗中命人苛待东宫物资,以至于,游慕在病中,却没有一个太医能够前来救治。
  那时遭逢巨变,本就因为长跪不起伤了身体,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游慕彻底病倒,晕厥许久,高热不退。
  紫钗唯恐他就这么高烧病死,顶着抗旨的风险溜出东宫去求皇帝,途中却遇上了萧贵妃拦路,对方跋扈,不由分说杖责紫钗,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可怜这姑娘苦苦撑着,直等待宸帝圣驾前来,才道出了东宫的境况,哀哀祈求。
  紫钗死了,游慕得了医治。
  只是紫钗用命换来的汤药之中,却带着毒。
  待游慕发迹之时,毒已然渗入血肉。然纵使他早有防备又能如何,若不用药,亦是死路一条。
  东宫败落,一片萧条之景,煜王与贵妃风头日盛,除却仅有的一些亲信,游慕孤立无援。
  后几经波折,他暗中联络上宫外旧部,从老医仙那里传来的消息,寒食散配以烈酒,可压制自身毒性蔓延。
  然而单是如此,还不足以抵消积蓄在经脉中的毒,唯有禁药千珠樱入药或可一试。
  可明知是禁药又如何易得,即使寻得,但凡被发现便又是一桩死罪。
  “哥哥……”楼笺突然记起,在医谷之时,有一段时日中,老医仙时常泡在藏书阁,翻找各种奇毒之物,便是那时……
  千珠樱毒性极强,又具有迷惑心智之效,易诱发瘾疾,这东西曾经是祸乱过启国的罪物,早已封禁,想要暗中搜罗,又谈何容易?
  楼笺听得揪心,满目的忧虑,只是水中的太子拨开水面伸出手,用灼热的指尖捏了捏他脸。
  褪去那些外衣后,周身的冷气卸下,对方依旧是那个会哄着他的太子哥哥。
  “孤自然不会冒这个险,孤不仅要拿到这药,还要从东宫走出去……”
  禁药,也不过是用以约束皇位之下的人,只要宸帝允许,便无其他人置喙的余地。
  自太傅枉死后,这一连串的灾祸让游慕明白,律例、公正、这些都不要紧,在皇权面前,宸帝这个皇帝,最重要。
  他在宸帝祭祖之际,设法用一场晾晒经卷的‘偶然’解了自己的幽禁。又用一场刺杀,救了宸帝,将暗线送入宸帝的眼中,并且,利用这份孝心与恩情,借宸帝的势,帮自己搜罗来了救命药。
  皇帝默许,太医院一众大臣亲自调配研磨,哪怕是举国封禁的药物,又有谁敢多说一个不字?就连他的疯病,都有了正当的因由。
  便是高傲如萧贵妃,便是对方再如何咬牙切齿内心暗恨,不也要带着上好的补品堆满笑容前来探看?
  他们,都是皇权之下的偷生者,皇帝向着谁,谁便有活路罢了。
  听闻那箭伤,楼笺侧身看过去,伤口愈合后残留的印记还落在胸口,带着些血肉生长的痕迹。
  “是……这里。”他伸手轻触,又觉胸口感同身受般的不断抽疼。
  他垂头下去,想要碰一碰那曾经的伤处,只是被太子伸手推开。
  楼笺不解转头,却见太子收拢了情绪,只说着:“楼笺,你我都不再是少时。”
  “我知晓,哥哥曾经说我还小,但我现在长大了。”楼笺辩驳。
  “孤是太子。”正是因为都已成年,才更要拉开些距离。
  游慕比楼笺年长四岁,他很清楚楼笺的心思。但游慕是太子,更是要蹬掉宸帝坐上皇位的人。
  曾经他言之凿凿,承诺会周全楼笺一辈子,可他护不住。如今,他亦无法保证这样的关系能够长久。
  若是无法从一而终,倒不如提前斩断。
  “太子又如何?哥哥总是拿这些借口压我。”楼笺的倔性子,其实是被太子宠出来的。因而,他才敢当着游慕的面,说出这般悖逆的混话。
  那年秋,楼笺十四,偶然透过窗缝瞧见长姐与夫婿亲昵,便有样学样的跑去东宫,趁着太子伏案处事务繁忙之际,踮脚贴在对方唇边。
  太子显然被他这样的举动惊到,缓了许久才蹙着眉告诫他这样的行为太过冒犯,不能再做。
  只是少年人心思已然独立,楼笺心中清楚他只喜欢太子,长姐也说了,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这般亲近。他梗着脖在太子的压迫下依旧不认,被打了手板也固执的不愿妥协。
  最终,哭成花猫的人还是叫太子软了语调,丢开戒尺抱着哄,推脱着只说他尚且年幼,不懂这些事情,待长大些,再提不迟。
  可楼笺等不及,他回乡下待了小半月,便觉的日思夜想。见乡下的小黄狗叫的欢腾,他便想着何时让太子也来瞧一瞧,在田间乡野与农家小儿玩耍之时,又总会想起圈住太子哥哥的四角天空。
  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农家的跛脚阿爷摇着蒲扇笑呵呵的说,他是小小年纪便害了相思病。
  从乡下返回京城之时,楼笺便已经想清楚了,他要向太子哥哥说清楚,让对方等等他,别那么快选妃纳妾。
  只是这份心思被火焰隔绝,烧断了六年之久。
  如今再次提起,又被太子借口回绝,楼笺便有些负气:“你分明知晓,我自小便……”
  “若你再提,孤便将你送回医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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