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雪砚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哼,还当她是没读过书的吴下阿蒙呢!单一个“旷”,自是可以这般诠释。但配上一个“无住”,那是佛经里的话了。
“其无所住则为旷然,旷然者为出家。”
意思是,若一人对凡事都不执着,则心地旷然。
心地旷然,则相当于出家了……
作为天下第一冰雪通透的娘,雪砚立刻察觉,丈夫是不想叫谶语应验。不想叫儿子未来走上那条道。她当然也不愿。
可是,儿子才刚诞生就盼他出家,这爹脑子不太正常。
她微微一笑,“好名字。那娃的乳名就叫石头吧,如何?”
四哥眸子一动:“哦,这小名儿想必也有说法?”
两人眼波交汇,有一点暗流涌动。
雪砚瞧着他,“孩子出生在石屋里,所以就叫‘石头’。咱如今是乡下人,这名儿好养活。”
四哥笑了,“为夫还以为,是因为将来要叫‘无住’,你干脆取个石头,又沉又重能把人拴住。”
被戳中心思的雪砚又给了他一拳。气鼓鼓地说:“是又怎样?哪有你这样的爹,取了个好奇怪的字。”
他连忙一番哄:“好,都依你。”
其实,这个小名儿对大名是极好的补充,对孩子命格的阐释就全面了。将来以出世之心,建入世之功。既不执着,又具有石头般的定力……岂非妙哉?
如此一想,做爹的心中大悦。“我觉着挺好,就叫小石头吧。”
山居的日子很宁静。大雪封了山,十里范围内一片肃穆。好像世上再没别人了,只剩一家三口了。
可是,一家三口也够圆满了。
阴阳和谐,有情有义。日子一点不单调。
他们激情四射,和儿子一起站在初始点上,体验着新生。
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如今洗手做羹汤,亲自伺候媳妇坐月子。且伺候得还不赖。每一日精心煲汤,火候十足,味道是独家的。
充满了情味儿。
挽着袍袖下厨的四哥,对雪砚来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以前,她曾以为自己有一点势利的。对丈夫的爱悦之情一半是冲着他的财和权的。可如今才发现误判自己了。
他现在也算一无所有了。
没了地位和财富、站在锅灶前操持着的四哥,比从前更叫她芳心大乱。
那腰是腰,腿是腿的。一身的风骨。
太要命了。
雪砚忍不住嘀咕,叹气道,“将来你这妖孽定会耽搁我成道的,哎,这么好一个人儿,叫我如何舍得下哦......”
他微微一笑,凝视她说,“哼,彼此彼此。”
“.......”
月子里的雪砚被他养得很好,比以前一屋子仆人侍候时还丰润一些。
吃的上面,四哥一点不肯俭省。家里虽没多少银子了,但人参、当归、银耳这些好物三天两头就会出现碗里。
她忍不住好奇,“哪来的钱呀?”
他会一本正经地说:“刚才你睡着时,为夫下山乞讨了一趟。为了妻儿,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雪砚格格地笑。笑声像玉珠落盘一般,洒满一屋子的快乐。心情好,奶水也就多。没几天,就让小石头长开一个小美男子的轮廓了。
粉雕玉琢,浑身挂肉。
一摸小腮帮子,软乎乎的肉能从指间溢出来。
小家伙也会笑了。粉红小嘴一咧,没有牙齿。笑起来一脸的福相,也是那样格格的,能让爹娘的心都化开......
第92章
☆温馨的山居生活☆
早晨醒来,卧室里静悄悄的。
晨光静止在草帘上,柔柔亮亮的一团。光影烘托着桌上的土黄色陶罐,一枝梅花清姿独绝。雪砚舒了个懒腰,心里一片祥和。
这石屋造得精巧。当初买下时,石匠夫妇说冬暖夏凉,这话一点没骗人。现在,外头快要冻裂了,家里却一片融融的。
四哥来了之后,零碎添置了茶桌、瓷器、织毯一类的小物件。墙上也挂了字画。一切简洁、古拙,构成了浑然一体的乡野温馨。
他的品味高雅有趣。让雪砚觉得自己仍过着一种高品质的生活;也让她明白,高贵跟财富、权势压根儿没关系......
儿子还在呼呼睡着,散发出甜蜜的奶香。
四哥却不知何时已起身了。雪砚坐起来,推窗向外张了一眼。霜雪中的山林一片灰冷。满目是寂寥、空灵之美。
河面上袅着白烟。
他矗立在河边。一身青袍,高高大大的。
脚边放着个木桶,正操控法术洗衣服呢。亏他想得出来,搁一小块皂胰子在水里,让衣服自动地、飞快地涮。
再放河里汰两遍,便能干干净净。
这偷懒的法子用来洗尿布,堪称是一绝了。
雪砚怔怔地望着。
心想,这个男人可真好啊。天下多少丈夫愿为妻儿洗衣裳的?恐怕屈指可数。曾经的他身处高位,需要怎样的胸襟,才能安处于这样的平庸和琐碎啊?
他似有所感转过了身。
目光交汇,各自眉眼弯弯地一笑。每个清早,见到彼此的第一眼都仿佛初见,油然的一股动心。四哥挥手示意,远远地吩咐,“关窗,别冻着。”
她听话地把窗关上了。
披衣下床,洗漱梳头......不一会儿,他的足音传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红糖荷包蛋,和几个萝卜肉丝的小包子。这是她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