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周温梅一度以为秦嘉芜活不下来。
  两岁后的秦嘉芜又无比健康。
  有一年流感肆虐,整个小巷无人幸免,周温梅尤为严重,反复起烧不退。
  秦嘉芜日日夜夜陪着她,竟也没什么事。
  用翟姐的话说,秦嘉芜小时候把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
  这样健康的秦嘉芜,在打完架之后就生病了。
  最先感知到的是感冒。
  起床时便觉得鼻子不通气,一路走到学校渐渐演变成了头晕,喉间丝丝发痒,像误吞了一枚柳絮,牢牢粘在喉头。
  大抵是扁桃体有些发炎。
  头一日,秦嘉芜没将这感冒当一回事,半夜醒来果然变得严重。
  那枚柳絮燃烧了起来,搅得整个喉咙火燎火燎的,发涩地疼,吞水都变得困难。
  起身找药时,又被泡涨的脑袋弄晕,直挺挺地倒回床上,连秦嘉芜自己都吓了一跳。
  屋子隔音不好,秦嘉芜这么一折腾,周温梅早就醒了。
  过来一摸额头,有些烫,测了体温,竟烧到了38度。
  好在家里有些药,周温梅翻着小竹篮,寻出一盒退烧药。
  艰难地吞了退烧药,迷迷糊糊地眯了一觉,再睁眼时,熟悉的寝室里则多了个白色的陌生身影。
  尽管知道秦嘉芜对父母的厌恶,周温梅还是打了个电话通知二人。
  秦峰宇没接,温岚接了电话,半分钟不到便挂断。
  十几分钟后,温家的家庭医生便敲响了周温梅小屋的门,给秦嘉芜挂上了盐水。
  秦嘉芜醒来时,正好挂到最后一瓶。
  可能是生病后脑子有些迟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本想抬手扯掉针头,偏偏身体虚弱得要命,抬个手都费劲,只得做罢。
  好在这几瓶盐水吊下去之后,天亮时分,身上的难受劲退了一大半。
  周温梅劝她别去学校了,秦嘉芜偏要起身。
  巷子口一如既往立着一个花里胡哨的人影。
  秦嘉芜也不知道自己在强撑什么,按照她以往的性格,生不生病她都不想去学校。
  可周温梅开口的瞬间,秦嘉芜的脑子里便闪过巷口的身影。
  倘若秦嘉芜没有出现,那人一定会固执地等在那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秦嘉芜本能的想,她不能让南枝察觉出异常。
  所有的狼狈、脆弱都不适合再让南枝察觉了。
  仍是隔着那一小段路,只是樱花雨远远没有几日前那样炫丽。
  秦嘉芜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走过巷口。
  尽管脚步虚浮无力,脑袋时不时传来晕眩感。
  她还是半昂着头,做着那个目空一切的秦嘉芜。
  身后的目光如往常一般粘在自己身上。
  脚步声平稳,隔着几步路,踏在与自己一致的步调上。
  很显然,南枝没有发觉异常。
  秦嘉芜一颗心悬得高高的,放不下来。
  比起一整夜起起伏伏的、身体上直观感受到的不适。
  心脏在这个时候才受到感冒的第一波冲击。
  缓慢又尖锐的作痛。
  秦嘉芜闭了闭眼,强忍下那股酸涩的疼。
  她不是在同南枝较劲。
  不是的。
  *
  秦嘉芜的第二次生病,比第一次还要猛烈和突然。
  这一回发作时,并没有在安全屋。
  而是倒在了南枝的眼前。
  在感冒一周后,樱花总算谢得七零八落,走过巷口时,已经没了那些烦人的白片。
  秦嘉芜走过巷口,那道脚步又跟了上来。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氛围已经坚持了一个多礼拜。
  南枝固执的跟着,秦嘉芜也固执的忽视她。
  尽管她和自己说,她没有在和南枝较劲,可每天醒来后,她仍如昨日一般,沉默地走过巷口。
  秦嘉芜觉得自己和南枝像是两根绳索。
  在这个巷口反复交错时,绳索缠绕,打上了一个结。
  而她们两人,每日都在沉默着将这个结越打越紧。
  紧得秦嘉芜几乎要窒息,却再也无法从中逃脱。
  这是一个死结。
  还好,这是一个只剩两个半月的死结。
  高考之后,所有人各奔东西,南枝也不会例外。
  秦嘉芜想,再忍忍就好。
  她能割舍掉温岚秦峰宇,也能割舍掉青春期里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情.欲。
  樱花开过了就会凋谢。
  人也一样。
  她在想这些的时候,也许是太出神,竟也没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在某个瞬间停了下来。
  仅剩的一个节拍越走越碎,最后几步近乎跌撞。
  突如其来的钝疼。
  胃部像是被空气狠狠捶了一拳,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疼得秦嘉芜下意识张嘴,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张合着呼吸。
  可任凭她如何挣扎,空气一丝一毫都进不了肺部。
  最后眼前一黑,窒息感和樱花同时静止。
  世界一片宁静。
  秦嘉芜只隐约感觉,在所有感知消失前的那一刹那。
  另一个节拍重新向她奔跑而来。
  *
  这是南枝第一次见到周温梅。
  她坐在病床边,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秦嘉芜脸色惨白,卷翘的睫羽在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护士来检查时安慰南枝,“已经联络上了她的监护人,很快她父母就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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