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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静宜烧了块奇楠香,扔进香炉里,又躺回了庄齐身边。
  淡青色的烟从鎏金兽首炉中飘出来,一室清甜。
  庄齐面前浮动着一层昏昧的雾霭,渐渐看不清了。
  她闭上眼,贴着静宜快要睡着时,才想起来问:“那年......为什么和谦明分手?”
  静宜昏昏沉沉地笑:“你说呢,当然是老叶看不上他。”
  “就是这样?”庄齐问。
  她嗯了声:“真相往往比谎言简单得多,就是这样。”
  庄齐说:“我哥说过这个浅显的原因,我没信。”
  静宜撇了撇嘴:“就是因为太浅显了,我一开始也不信呢。我心想,老叶不至于势利成这样吧?事实证明他就是。不说这个,睡一觉吧,剩下的,醒了再说。”
  这一觉睡得浅,梦里有哥哥深沉模糊的面容。
  他失望地看着庄齐,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进我家的门了,我不要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你出去。”
  醒来时,枕头上一片还没完全干掉的水痕。
  庄齐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梦里又哭了好久。
  静宜坐在沙发上,看她醒了,笑说:“饿了吧齐齐?去吃饭。”
  但庄齐摇头,她掀开身上的薄毯:“我要回家了。”
  “回家?现在?”静宜放下手机走过来。
  庄齐说:“对,我不能躲一辈子,总要去面对。”
  她不能一直逃避这个尖锐又伤人的事实。
  不管哥哥怎么看待她,把她当作什么都可以,她都要回去收拾残局。
  她已经失去了哥哥,担当和勇气要有的。
  未来的路还有几十年,这样就接受不了的话,怎么走得下去呢?
  这是坎坷的命数唯一教会庄齐的东西。
  静宜送她下楼,路上一直挽着她的手:“也不用怕,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谢谢你,静宜。”庄齐站在门口和她道了别,从花园里出去了。
  静宜看着她走远,刚要回去,听见她爸在叫她。
  叶闻天拿了把锄头,穿着一双黑套鞋,一看就翻了地回来。
  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汗:“齐齐走了?”
  静宜点头:“走了,直面惨淡人生去了。”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人生?”叶闻天笑说。
  她不想解释这些,啧了下:“我说爸,你那个地是土不好,种什么进去都烂根,还翻它干嘛?”
  “这你不要管。”叶闻天瞪了女儿一下,他说:“今晚有场什么芭蕾舞剧,你王伯伯给了我一张票,你去看看。”
  静宜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哼上了:“哟呵,贵宾席。不用说啰,我又和王不逾坐一起,这就是你们的鬼主意,对吧?”
  叶闻天推开门进去:“少废话,你听家里安排就行了。”
  静宜回嘴道:“安排,天天就是安排,安排到我死!”
  听了这一句,叶闻天拎着手里的锄头就要过来。
  在这之前,静宜赶紧跑上了楼:“我去还不行吗?”
  秘书顺手接过,他笑说:“静静就这么个性子,您跟她动什么气?”
  叶闻天站着喝了口茶:“还嫌我指手画脚,她要是自己有打算有眼光,我有清闲不会享!”
  “您觉得雷家不好,浑身重利轻义的小家子气,静静不也听了您的,从此就没再来往了吗?”秘书说。
  叶闻天把紫砂壶扣在手里,他说:“没看她跟我闹的,出国读了两年书才回来吗?”
  “嗐,这就已经够懂事的了。”
  “算了,不谈这些了,去书房吧。”
  第13章 桌子下面
  庄齐走了以后,唐纳言在客厅里站了很久。
  他的脚陷在柔软的地毯里,目光跟随妹妹转向窗外时,视野被一片树木遮蔽,入眼是层层叠叠的绿,尽头相接处,轻缈地游荡着绵白的云。
  “不管是她,还是她们,都不会比我更爱你!”
  这句话像炸雷,在唐纳言的脑子里震了一次又一次。
  庄齐爱他,她居然说爱他。
  是哪一种爱?妹妹对哥哥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才多大,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只怕分也分不清。
  唐纳言沉下一口气,脚步虚浮地上了楼,回到书房坐下。
  抬头是四面到顶的柜子,上面摆满宽厚不一的圣贤书,他被这些仁义道德围困多年,驯化多年,最终也成了书中刻画的标本,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唐纳言跌坐在厚重的靠椅上,开始一步步往前追溯,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到底哪个地方出了岔子。
  是他过去的哪一个举止失了分寸,让青春期的妹妹有了遐想,还是他说的一些话产生了歧义,才将引诱她至此?
  他想了很久,仿佛处处都没有错,又仿佛处处是纰漏。
  越界和守界,这道无形的界限在哪里,由谁来定,唐纳言不晓得。
  事实上,也没有一个兄妹相处的范本可供参考,像划定法律职责范围一样清晰地指出,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唐纳言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天色暗下来时,面前的汝瓷小缸里已积满烟头。
  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份棘手的家庭伦理关系。
  而更为棘手的,是在妹妹说出这番话以后,他本人的心情。
  他今年快三十岁,虽然忙于学业、工作和照顾妹妹,从没有涉嫌过男女情感纠葛,但也不是愣头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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