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树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
两个人顶着细微的小雪一起漫步在景阳路边侧的人行路,郁树的脚步一路始终稍微落后南旗一点点,那个人走路的样子着实有一点奇怪,左脚一百三十五度严重外撇,右脚外撇仅十五度趋于正常,双臂摆动幅度不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异于常人。
不知为何南旗对于这样一种别扭而怪异的步态竟隐隐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又无法真切地探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究竟是出自于记忆深处的哪个片段。
胃不合时宜地喊着口号举旗抗议,南旗对突如其来的饿意感到有些诧异,毕竟中午已经吃过了一餐,而身体早就习惯了一日一餐的饮食规律。
“糟糕,我饿了。”南旗用手捂住正在闹腾的胃部。
“不如等下去我们食堂吃饭吧。”郁树低头思虑几秒后默默在一旁给出建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南旗自大学毕业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学校食堂里的食物,听郁树这么一提及内心忽然异常怀念起那种身处校园之中的感觉。
那个走路极其没有平衡感的家伙一路把南旗领到位于陆城大学北侧的第三食堂,大概是因为饭时已过,食堂内用餐的师生只有寥寥几人,郁树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饭卡十分自然地递给南旗,南旗大大方方地接过去选定几种相对可口的食物。
那家伙选了一张靠近食堂最右侧角落里面的餐桌,害得南旗踩着高跟鞋端着晚餐绕了大半个食堂才得以落座。
“记得当年备战高考的时候真是没日没夜拼死拼活的复习,可最终还是以三分之差错失了陆城大学,至今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我的内心都会被一种极其错综复杂的感觉所往复缠绕。”南旗呆呆望着餐盘中的食物幽幽感叹起当年憾事。
郁树眸子闪动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那种极其错综复杂的感觉该如何去形容呢?明明已经尽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开弓瞄准,但箭脱弦后总是偏离靶心,明明已经卯足身体全部的力量重拳出击,可自以为坚实的拳头缺却总是软绵绵落下,不曾撼动对手半分,满心不甘,却有心无力……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南旗一边缓缓道出藏在内心深处许久的哀怨一边细细回味那种苦涩而无助的滋味。
郁树双手搭在膝头安静地坐在餐桌对面听南旗喃喃地执着于旧事,宁静如水的眼眸中并未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
那一餐郁树从头至尾只喝了几口食堂免费赠送的例汤,一副食欲欠佳的样子。
两个人用餐完毕准备离开餐桌时南旗因起身过猛导致两眼一黑一头向后栽过去,郁树见状立即下意识地伸出双手镇定地抵住眼前这副羸弱的身子骨。
南旗借着郁树的力气一只手拄着脚旁橘黄色的塑料椅背缓缓站直,眼皮底下那排年久失修的连体餐桌随着南旗手上的动作默契地向外做出短暂倾斜。
“我得立马找个地方休息一小会,你宿舍方便吗?”南旗只觉得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脚下轻飘飘软绵绵,似腾空踩着一朵云彩。
郁树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表示对此举并无异议,随即便沿着学校的青石板小路慢悠悠地护送面色苍白如纸的南旗回到寝室。
郁树的寝室在5楼左数第三个房间,那是一个相对简陋的单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付一个人的正常生活基本没有太大问题。
唯一令南旗感到有些喘不过气的是宿舍内书籍摆放过密,只留得一行窄窄的小道可以通行,南旗抬眼一望只见郁树衣柜上、床铺上处处皆有书籍摆放的痕迹,已然没有更多一点点空间。
写字桌上凌乱地堆积着很多看到中途的书籍,每一本书内均夹有一根细长的自制书签,这意味着眼前这位同学平日里应是有在充分利用一切碎片时间,随时随地保持着良好的阅读习惯。
照此看来,郁树舍弃钟叔叔所赠送的大部分书籍也是确有难处,一想到这里南旗心里不免熨帖了许多。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之前我们互通邮件的时候,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你是一个女孩子呢?”南旗倚着床头闭眼歇息了片刻,头晕不知不觉减轻了些许。
“小时候你不是常讲我是个十分无趣的人吗?我以为这次的书信互动方式会令你感觉很生动有趣。”郁树一边翻动手中看了一半书籍一边故作淡然地提及旧事。
“小时候?我们小的时候认识吗?”南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认识过一个人名叫郁树。
“或许你不记得了吧。”郁树言语流露出难掩的失落。
南旗很想问郁树过去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相识过,可又不忍再继续刺伤那个忽然间变得郁郁寡欢的怪人。
第 5 章 怪胎
回到家中南旗开始翻阅自己曾经的通讯录、邮件,无论哪里都找不到郁树这一名字的蛛丝马迹,南旗记忆中亦从未出现这样一副面孔。
郁树既是钟叔叔拜托南旗照顾的人,那极有可能是钟叔叔某位挚友亲朋家的后辈,又或许小的时候两人曾在一起玩耍也未曾可知,可过去生活中那样的场景委实太多了,南旗不可能每一次都记得。
那之后南旗仍旧继续每日一餐的休假时光,每晚熬到后半夜精进与工作相关的知识,隔日睡到日晒三竿时才醒来,生活简单而充实,只是搬家过后居住空间忽然增大了许多,南旗每日清晨睁开眼心里总是空落落,似乎身心还未适应全新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