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要反了,李大人不好奇外边是何情况?”隋瑛问。
  “嗨,僧多粥少,定是又因为分配不均闹起来了。常有的事,常有的事。”李县令低声下气地笑着。
  “巡抚大人既然发话了,定是要去看一看,百姓无粮可吃,我们吃得又如何安心?”高子运说,暗瞥了一眼王璞真。王璞真连声附和,“就是,《孟子》曰,‘百姓苦,则不可不救也。’为官要为民。”
  “两位大人说得好,既然外边闹起事来了,我们耽搁些又有何妨?”隋瑛遂望向林清,“林大人还受得住罢?”
  “君使臣以事上,臣使民以事下。圣上英明,差了我来就是要体恤民情。"林清颔首。
  “那好。”隋瑛便对李县令说:“打开衙门大门,我们来看看究竟是为何而反!”
  高子运和王璞真相望一眼,跟着隋瑛出了大门。
  ——
  衙门口的火把照映在众百姓脸上,明灭之下张张都是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围在中间的几名跪在地上的三俩百姓正哀嚎大哭,连连叫冤。其中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捂额头,似是破了在淌血。
  “是谁反了?谁敢叫反?”李县令好不愤慨。
  “县令大人,诸位大人,小的们没有反,小的们是冤枉啊!”其中一名老者说。
  “为何叫冤?”李县令扬声道,“当着巡抚大人和侍郎大人以及诸位大人的面儿,你们可得说清楚了!有半点虚言,定是饶不了你们!”
  那老者在少年和身旁妇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拱手道:“鄙人姓周,本是罗远县黄漠村的鞋匠,这些年为来往经商的商人们修订鞋履,赚了几分薄钱。小儿年近不惑,入伍参了军,在北边儿和那北狄牲口作战。鄙人便带着儿媳和孙儿在家勉强生活。”
  老者望了一眼诸官,继续说:“心知北边的百姓们苦,流落至县内,讨得灾粮过活,不想给朝廷添麻烦,鄙人便和儿媳孙儿靠着往年积攒的一点余粮勉强维生。可就在今日午后,来了群兵营的,硬是要和鄙人借粮,说是借粮,却直接上手抢,鄙人来不及推辞,他们便动了手,端了谷仓抢了粮,还打伤了鄙人孙儿。”
  说罢。老者已是老泪纵横。
  隋瑛的神色在夜色的衬托下愈发冰冷,就连林清的眸子里也闪过一抹阴鸷。
  “大胆!怎可如此胡言乱语,你确定是兵营的?或许是那北狄!”李县令话刚出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北狄要使能越过前线到了后方,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祸事。
  “个个都身穿盔甲,披着黑红披风,军帽印有虎兽纹饰,腰间还别着火铳,不是我朝军兵还能有谁?”老者哑声喊道。
  “我都看清楚了!就是他们!”头破血流的少年也纵声哭着。
  这时,百姓们似是爆发了怨气,说自家人竟和北狄没有什么区别,朔西不是个人活的地方。
  民怨沸腾,喊声震天,诸官脸都黑了。高子运连忙拉了隋瑛,说:“先进去罢!”
  “哦?为何要进?你们怕了?”隋瑛撇开高子运,向前一步,对涌动的群众说道,“在下乃朔西省巡抚隋瑛,今日之事,定当给大家一个交代。”
  “找个郎中给这位少年小心照看着,李县令,吩咐几名衙役即刻将那抢粮的军人捉拿归案!”
  李县令打起了哆嗦,指着自己:“我?”
  “怎么?不愿?”隋瑛冷眼问。
  扑通一声李县令就跪了下来,“巡抚大人,您就体谅一下卑职罢!那可是吴将军的人,哪有我这个小小县令差人去拿的儿?”
  “我是提督军务,有我的吩咐还不足够?”向来好脾气的隋瑛也不禁愠怒。
  “可,可是……”李县令的脸都白了。
  “那么就奉我的命令。”这时,一直在旁不言一语的林清突然发了话,“想必有我这个兵部侍郎的吩咐加成,李县令也毋需害怕了罢。”
  李县令哑然,呆呆地看向林清,猛地磕了几个头,领着县丞去安排了。高子运和王璞真面色凝重,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隋瑛则是盯着林清,只见他神色自若,拂袖转身,便进了县衙大门。
  “本官乏了,今日晚膳就不和诸位同用,先回去歇着了。”
  “恭送林大人。”
  嘈杂声中,隋瑛的目光跟着林清走了很远,直到他消失在大厅后的回廊深处。隋瑛转过头,看向被县衙官兵团团围住领救济的百姓们,只觉得心里涌上了阵阵苦楚,却难以言说。
  第5章 第四章 今晚,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提……
  “这摆明了是冲您来的。”客房内,王朗帮林清褪下常服,小心地挂到了衣桁上,“我看那隋巡抚也不是个会体谅人的主儿,分明是有求于您,却把您苦得跟什么似的,连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上一顿。”
  王朗走到秉烛观看朔西地形图的林清身后,“主子乏了,小的给你捏捏肩吧。”
  “不用,把我的东西给我。”
  王朗连忙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一个香囊,从香囊中则拎出来一根编织精巧的靛蓝色八股绳圈,绳圈下坠着一方盈润光滑的新月形玉饰。
  这玉呈现出罕见的烟紫色,论品种应是上等的翡翠,质地温润如玻,玉面呈弯月状,刻有波纹流云。烛光之下,光彩流溢,通透灵动。端的是一弯皎洁新月被哪位仙人摘了下来,坠入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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