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将一扎捆好的喜饼放置一旁,抬头扫见屋门口有个阴影,他唤了一句,“宋姑娘?”
  秦知夷应了一声,走进门来,在桌边坐下。
  明日就要成亲,蔺九均里里外外忙了好些天,今日又做了好些喜饼,她这会就想来看看。
  秦知夷看见竹篮里还剩几个酥脆的喜饼,问道,“什么馅的饼?不是说要穷得要吃不起饭了,怎么还做这样多的饼子送给别人?”
  “没包馅。”蔺九均说道,“喜糖价贵,喜饼总要送一送,不然四邻还是会生疑的。”
  秦知夷点了点头,拣了一个饼子,尝了一口,饼子有些干巴,若是有馅兴许会好吃些。
  外面的天色渐浓,蔺九均手里的喜饼也差不多快包完了。
  蔺九均提起手边一包喜饼,说道,“这包喜饼姑娘明日可当早食用些,成婚没有什么繁琐礼节,只请了葛家和范家来吃顿饭,算是喜宴了。”
  他嘱咐完,顿了顿,说道,“这几个喜饼包了蜜枣。”
  秦知夷有些意外,应了声,接了下来。
  二月初一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
  清晨,葛大娘来帮秦知夷梳妆打扮。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扮的,没有喜服,只挑了暗红色的布衣裳来穿。
  葛大娘却是没口子地夸着,“宋姑娘模样生得美,穿什么都好看得紧。”
  屋外头,是蔺九均和范大叔他们回来了。
  因着没有接亲的礼节,蔺九均一大早就去村里挨家挨户地送喜饼了。
  葛大娘将一条正红色的绢帕盖在了秦知夷头上,面容笑得喜气洋洋,“好了,这新郎官也回来了,快到吉时了。”
  西侧屋的正堂上放着的是两个牌位。
  秦知夷被扶着进了门来,她牵住了一段红绸绳,扯了扯,另一头被蔺九均攥着。
  而后是范大叔洪亮又明朗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礼成,新人敬完了茶,喜宴也就开了。
  院子里就摆了一张桌,坐了七八个人,人虽不多,倒也热闹了一下午。
  入了夜,北侧屋里,燃着一对火红的喜烛。
  烛光跳动,在土黄色的墙面上映照出一团团模糊而柔和的光影。
  秦知夷正睡得昏天暗地,迷蒙间感觉有人进了屋子里来,她强撑着睁开眼。
  抬眼便看见门口进来的蔺九均。
  他一身暗红的粗布衣裳,黑发被高高束起,修长的身体站得笔直,影子随着烛光跳动着。
  秦知夷望着他那张俊俏玉容,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成亲,她迷糊地出了声,“嗯?”
  蔺九均的声音有些醉意,但说出来的话仍然清晰有理,“在下已寻到了一处活计可做,明日同范叔去卖豆腐,估计傍晚才会回来。早、午食在下会先做好,放在灶上温着,宋姑娘醒来便可用。”
  秦知夷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应道,“好。”
  窗外有朦胧月光透进来,夜入深。
  几间草屋歇了声,就像这场婚嫁,都静悄悄的。
  翌日天光,因着要去范大叔家做豆腐,蔺九均起了个早。
  新鲜豆腐都是当日做、当日卖,为了能多匀些时间卖豆腐,就要早起。
  蔺九均没做过苦力活,又有眼疾,在镇里、县里都很难找到活计,范大叔就让蔺九均先跟着他做几日豆腐,他会给些工钱。
  早春,这个时辰天还没亮。
  范大叔家的灶房里点了灯,蔺九均到的时候,范大叔已经在磨豆汁了。
  黄豆都是提前一夜浸泡好的,再用石磨磨成生豆汁。
  磨豆汁是个耗人的活,既要推磨,又要一勺黄豆、一勺清水地慢慢加,直至把好几斤的黄豆子都磨完。
  好在范大叔有头毛驴拉石磨,也省了些力气。
  然后是将磨好的豆汁用纱布过滤一遍,做出的豆腐才会滑嫩。
  今天有蔺九均帮忙,几桶豆汁很快就过了一遍筛。
  范大叔将过滤好的豆汁倒入大锅中,猛火煮沸。
  煮豆汁时需要人看着,将煮沸飘起来的浮沫撇去。
  往常范月珠会帮些忙,但到底是小姑娘家,人都还没灶台高,所以范大叔宁可少做些豆腐,也不忍心让自家姑娘在灶房里忙活。
  范大叔是岭南人,岭南盛产盐,胆巴也比别的地方要纯粹干净。
  而做豆腐,最重要的是点卤,胆巴要好,调成的卤水才不会差。
  范大叔能做出香甜的卤水豆腐,一是靠从岭南带过来的胆巴,二是溪水村的水好,又甜又清透。
  外头的天微微亮,范大叔已经娴熟地将几个桶子里熬好的豆汁都点好了卤。
  点好卤的豆汁静置一会,再掷筷于缸中,筷子能立住,就能将成了形的豆腐脑倒入方木模具中。
  再以纱布包之、覆板,顶上放置大石块,重压滤除多余水份。
  范大叔只有两口大锅,要趁早多做出几板豆腐,做豆腐的每个环节就得有人接力帮忙。
  蔺九均初次做豆腐有些手忙脚乱,但他擅听擅学,即使看不见,一个早晨忙下来,他也上手不少。
  天色大亮,范家的屋子里,灶房中炊烟袅袅,热气蒸腾。
  忙活了一早上,蔺九均和范大叔做出了四大板豆腐。
  范大叔之前做的豆腐少,一般只在附近村子里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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