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是送出来住,其实就是赶出来的。
葛大娘不是村里那些爱生事的姑娘婆子,见蔺九均似乎不想多言,也就收了话头,取了床厚一点的被褥给蔺九均。
蔺九均家的晚饭用得很早,天还没黑就做好了。
秦知夷的饭食是单独在北侧屋吃的。
两菜一汤,用小碗盛着。
其中有一道笋煨火肉,味道极好。
冬笋鲜嫩、火肉煨得软烂。
用过饭后,秦知夷想沐浴,但身上有伤,冬日里又冷,也不好洗。
好在蔺九均出门前,给她打了桶热水,让她用热水擦个身子再睡。
冬日里沐浴这事,从前都是屋里被地龙烧得火热,秦知夷才敢下池子洗。
以至于她现在在这并不暖和的屋子里,洗得十分艰难。
秦知夷好不容易把这身子擦干净了,可刚换上衣服,她就发现屋里炭盆熄了。
天刚擦黑,蔺九均从葛大娘家回来,他进北侧屋换了新的被褥,听秦知夷说起炭盆的事,也没歇,就进灶房拿了东西,又进屋里来了。
秦知夷坐在床上,棉衣外裹了新的厚被褥,捧着一碗热水暖手,看着蔺九均拿着工具在床下生着火。
她有些疑惑,“怎么不烧炭?”
蔺九均头也没抬,说得很是平静,“土墙草屋不通气,这也不是什么上好的炭,烧上一夜会睡死人。”
……
秦知夷沉默了一会,咽了一口热水,若无其事地扯起别的话。
“我见只有两间睡觉的屋,西侧屋给柳娘子她们睡了,这屋给我了,那现在郎君睡哪里?”
“柴房。”
柴房是木头搭的,虽四处漏风,但适合烧柴取暖。
柴房里还放着一张夏日纳凉的竹板小床,铺上被褥,烧上一盆木柴,勉强能睡。
秦知夷心里仍旧惦念白日里听到柳阙和蔺九均说的话。
她迟疑了一会,迂回地问道,“郎君的字写得这样好,怎么就要去做力气活赚钱了?”
她心想,单凭蔺九均这一身瘦弱模样,若是不走科考仕途之路,他卖力气会死掉的吧?
蔺九均手里动作停了一瞬,抬头望了眼她,“宋姑娘不是全都听见了么?”
秦知夷一时语塞,有些恼恨地看了一眼蔺九均。他眉眼微垂,炕下的火光在他瘦削的脸庞上忽隐忽现。
这个书生,说起话来真是好不留情面。
秦知夷并不大关心蔺九均能不能科考,她只关心他家有没有钱。
她怕银镯子不够小半个月的花销,这户人家揭不开锅,除夕之前就把她卖了。
这家人真的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穷的人家了。
秦知夷默了默,也不拐弯抹角了,问道,“那银镯子能当多少银钱?”
蔺九均猜出些她的心思,说道,“不大清楚,得去过当铺才知道。家中并非一贫如洗,收了银镯子便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姑娘安心住下即可。”
蔺九均三言两语地轻轻揭过,秦知夷的心却不安,开始想自己身上还有哪些首饰。
秦知夷遇刺那日便没有穿戴什么首饰,除去已经给出去的银镯子,她身上现在只有一支玉钗和脖颈上戴着的那只玉兔子值钱了。
那件鹅黄色的斗篷似乎是狐皮制的,兴许能值几个钱?
若是他都要的话,为了换个平安,她也不是不能给出去。
蔺九均这厢开始收拾物件,起了身,说道,“炕烧好了,过会就能暖和起来,宋姑娘现下可安睡了。”
蔺九均的话把秦知夷拉回神来,她点点头,扯了扯被子,方觉有些暖意。
蔺九均行至门前,又道,“纸笔就在隔间书房,姑娘可慢慢写信。”
秦知夷困意上头,也是一声应,“嗯,无论什么都多谢了。”
是夜。
屋外漆黑寒冷,炕下烧的火热,驱散了寒冷,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舒适。
忽有声响惊扰夜色,又戛然而止,归于寂静。
第3章 寄人篱下
冬日,溪水村的清晨,
冷冽寒风刮过草屋。
一声声时有时无的鸡鸣声中夹杂了几声犬吠,柴火炊烟里混着蒸米饭香。
北侧屋里,炕下的柴火已经燃尽了,秦知夷一向怕冷,这会便睡得半梦半醒。
院子里又传来阵阵交谈声音,秦知夷残余的一点困意也被磨灭了。
她起了床,穿起衣裳来,手里系着衣带,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窗外的声音。
应当是村子里的农户大娘,声音洪亮、十分健谈,似乎是来送什么东西的。
好一会,外边才没声音了,然后是咔嗒的落门栓的声响,秦知夷猜测人应该是走了。
屋里太冷了,她想找蔺九均给屋里烧个炭盆。
秦知夷刚开了半扇木门,便发现院子里赫然站着两人,一人是蔺九均,一人是那没走的村里大娘。
葛大娘没走,只是关了院里的门,正打算和蔺九均悄声说些什么。
秦知夷一时懵住,葛大娘却上下打量着她,开口道,“呀,这就是你家那亲戚,竟是个这么水灵的姑娘,瞧着倒有些贵气在身上呢!”
秦知夷生得白皙,如花似玉的面容随了母亲姜妩。
不是明艳的貌美,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秀美,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衬得人十分灵动,即使是粗布棉衣也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