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是……蛇吞象?”千百辨认着桌上的墨画,一只蟒蛇腹中有大象,被生生噎死,呈现狰狞状,“这是何意?”
  裴问礼洗干净毛笔,放入木盒中,他无奈道:“你自已悟,你若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这个月月钱就没了。”
  “啊?凭什么!你都说好了给我加钱的!”
  “你在替我做事,月钱变动,由我一人管。”
  “……”
  瑛王出殡之日,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城中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将大街清扫得干干净净。
  他们知道,这是瑛王最后一次走过这座城镇,也是他最后一次接受人们的敬意。家家户户都点燃了长明灯,仿佛是为瑛王的魂魄开辟一条光明之路。
  雪花在空中飘舞着,与纸钱交织在一起。风卷起了这些纸钱,吹向远处。
  首位走着的是舒画颜和瑛王妃,她们头上披着白布,脸上满是悲伤和哀愁。舒画颜手上捧着父亲的灵位,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瑛王的棺椁被抬在队伍中间,四周是一片肃穆的氛围。人群默默地跟随着,没有丝毫声音,只有脚步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丧歌吹响,百姓们站在一旁致哀,魂幡扬起,花圈示众,中间的杠夫抬着那口棺材晃晃悠悠出城去。
  封长诀也褪下平日爱穿的鲜艳衣衫,穿着素衣袍,离出殡队相差三十尺左右的距离,为他们带路。
  走出十里,瑛王妃突然剧烈咳嗽,舒画颜一脸担忧,伸手为母亲顺气。这些日瑛王妃日渐消瘦,染上风寒,本该在家调养的,拗不过她的性子,舒画颜只好让母亲来了。
  “母亲,就送到这吧。”
  瑛王妃头昏脑胀,支撑不下去了,她紧紧握住舒画颜的手,哽咽道:“小颜……”
  “母亲,等你病好了,再去看父亲。若是父亲在世,也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舒画颜柔声安慰,她给家仆支眼色,家仆们扶起王妃。
  “好……”
  瑛王妃目送他们远去,身边的婢女温和道:“王妃,交给郡主吧,这些日子府中大小事务皆是她来管。”
  “嗯,我有看见。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前啊,她最黏王爷,还闹着让王爷陪她玩,王爷去哪她都要跟着去。现在……”瑛王妃深呼一口气,声音颤抖,“她长大了,她能独当一面了,而王爷却看不见……”
  “王爷,你的离去,促成小颜长大……如果可以,我宁愿她不经历这些,一辈子在我们的羽翼下活着。”
  风雪中看不见王妃和家仆的身影了,舒画颜才擦拭干净泪水,封长诀此时骑到她身边下马,问道:“你,还好吗?”
  “封大哥,先前,父亲总说我不懂事。如今,他在天之灵,应该能看见我的懂事。”
  舒画颜的视线从天空转到他脸上,她笑得勉强,问道:“封大哥,如果是你,该如何抉择,又会怎么想。”
  她的问题自然是指,父亲的离去换来的懂事和成长。
  封长诀从未想过,他觉得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自已身上。从小听父亲的话本长大,父亲在何种危急关头都能化险为夷,他一直觉得,父亲这么厉害,哪会死呢。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封长诀避开不答,舒画颜苦笑一声,没再提那个话题,接着朝南走。
  ——他的父亲,是盖世英雄,福大命大,哪会轻易死去。
  他不是想过父母老去,但他始终无法面对,甚至有时候想想,都怕咒了父母。
  舒画颜的话他放进心底,至于何时拿出来,不知定数。
  县令大寿之日,府邸摆满宴席,桌上鱼肉佳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裴问礼一路走去府邸,街道饥民遍布,唉声一片,如此寒冷的天却衣不蔽体。
  越往里走,饥民越少,原来是府邸雇佣的侍卫驱赶走了他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哟,客人,您的请帖,给。”
  裴问礼接过大门外迎客的管事递来的请帖,慢慢踏步进去。
  府中大至假山绿水,小至摆件……无一不繁华。单说繁华,比裴问礼的府邸还修得华贵。
  “大人,他贪了多少银子啊?”千百在他耳旁小声道。
  裴问礼蹙眉,摇摇头,往大堂走去。
  找到位置,安然坐下。
  为首的就是那个陇南县令,长相普通,面相有些狡诈,身材有些臃肿。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鄙人的寿宴。”
  县令起身感谢宴席上的贵客们,等人齐后,几个家仆端起礼品过来。
  “陇南王家,送来一对鹿茸。”
  “陇南许家,送来燕窝和七只牦牛。”
  “……”
  还报上数了。
  “巴郡乔家,送来一幅字画,名为《羊羔饮乳》……”
  裴问礼看向县令,果然,后者神情并不是高兴,而是难看。
  很快,他调整神情,挤出笑容,对宴席中的一个男人,笑道:“代鄙人谢过家主。”
  “嗯,家主还有句话托在下带来,养育之恩,切莫忘记。”
  县令表面上笑呵呵地应下。
  宾客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什么意思,谁养了谁?”
  “巴郡乔家可是高门望族啊,和裕王走得极近。没想到,县令也熟识此等人物,我们可要抓紧搞好关系。说不定,能攀上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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