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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雨季 第110节

  怀揣着令人亢奋的情绪,靳晏礼来到了教室。
  教室里头没什么人,在早自习开始之前,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事情。
  邻桌的座位是空着的。
  靳晏时说,周颂宜是自己的新同桌。往常,在梦境中,都是不敢想象的。
  他将东西收拾整齐。目光像是安置了定位器,下意识地朝邻桌的桌面看去。
  木质桌面上,规整地摆放着一本必修一的数学书和一本空白页的草稿本。
  横线上面,清清楚楚地落着周颂宜的姓名。
  字迹娟秀,走笔之间又多了点沉稳。和他熟悉的字迹,两者之间有细微的出入。
  “早。”
  周颂宜走进教室,脱下压在肩头的书包,一屁股在靳晏礼的身侧坐下。
  时间尚早,整个人还没彻底清醒。全程除了刚落座的那一句‘早。’,其余时候,彼此之间的交流,几近为零。
  这个早自习,靳晏礼过得并不安稳。他目光坦率,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周颂宜的身上。
  16岁的她。青涩的、稚气未脱,曾经日夜翻看的照片,在这一刻跳脱了框架的束缚,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一颦一笑,灵动鲜活。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怎么了?”
  周颂宜正在认真听老师讲课。只是春天天干,不多时便感觉喉咙有点干涩,于是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热牛奶。
  再抬眼时,余光下意识地注意到身侧的靳晏礼,他的视线一直附着在自己的身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今天的他,真的非常奇怪。但是,奇怪的又何止是他,明明还有她自己。
  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过得很奇怪。有些记忆明明属于她,可她却像是一个看客一般。没有真情实感,仿佛是在看一帧帧正在发生的故事。
  清醒过后,记忆变得模糊、不真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德国,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双腿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治疗中有了变好的趋势。
  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下学期打算转去苏州,在外祖母那儿上学读书。怎么一下子,计划全部打乱了,转身就转入到哥哥的学校了。
  而且,似乎还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同学有着匪浅的交集。就连哥哥也曾敲打自己,问她最近是不是早恋了。
  她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潜意识里,隐隐约约地记得,事情的主动方,好像又是她自己。
  想不明白,真的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今天上学第一天,看似好像在认真听讲。可是老师到底在讲什么,知识从左边的耳朵进来,又从右边的耳朵出去了。
  可偏偏,他还要盯着自己看。
  “没事。”
  靳晏礼摇了摇头,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16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心灵清澈。
  在遇见他,或者对于他过于打扰的行为,没有衍生出抵触、厌恶。
  青涩又纯真。这是16岁的她,不是27岁的她。
  仅这一秒,他便确信了。
  这一连串的异常现象,大概始终是自己的一场梦。
  如非梦境继续,那么唯一能解释反常的因素,大概就是混沌理论中的蝴蝶效应。
  只是,周颂宜始终都是周颂宜。无论是16岁的她,还是27岁的她,都只是她自己。那个,他深深爱着的人。
  如果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回到了从前,或者说是时空扭曲,来到了另一平行世界。那原本的周颂宜,又去了哪儿。
  想法触及到这儿,顿时让人毛骨悚然。颅内的热血褪去,脚底发寒。顷刻间,让人如坠冰窟。
  曾经让他介怀,梗在心口的过去。在这一刻,好像又显得不那么的重要了。
  -
  周颂宜好像重生了,又好像没有完全重生。身体里像是有两个我,一个是84岁的她,一个是16岁的她。
  当一个“她”苏醒后,另一个“她”就会陷入沉睡当中。
  原本一切都维持正常,直到某一天意识突然陷入昏迷。
  起初是三五天,而后是一个多星期。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中,她连同事物发展的状态也一并丢失了。
  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周自珩。
  一天晚上,他紧紧盯着周颂宜瞧,继而拖开她书桌旁的椅子。坐下后,语重心长地问道:“颂宜,你这段时间变得很奇怪。你知道吗?”
  “就像是新年夜后的那天,天亮之后,你就变得很古怪。然而前几天,你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有些东西,我问你,你却说你全都不记得了。”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各项检查都达标。所以,你可以和哥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吗?”
  随着周自珩的一字一句,周颂宜感觉自己从头到顶,血液都开始发冷。
  “哥。”
  “你觉得我现在很奇怪吗?”
  “没有。”周自珩显然并不认同她的这个问法,“我很担心你。”
  “哥。”
  周颂宜盯着他的眼,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还有,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周自珩拧了拧眉:“你说。”
  “其实,我不是你的妹妹。也不对,我还是你的妹妹,只是确切一点的来说,我来自未来。”
  她索性摊了牌,“只不过,我已经死了。”对上他紧蹙的眉,“你放心,不是意外。自然老去,活了87年了呢。”
  这一段话,无异于天方夜谭。
  周自珩没吭声,却也没打断她的话语,目光古怪地看向她。
  从前,周颂宜觉得自己好像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留在这个世界里。
  可最近,自我意识变得越来越薄弱。周自珩的这段话,于她而言无异于是敲响了警钟。
  也对,她原本也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
  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都归了位而已。
  留在这个空间里的时间,究竟剩余多少,她也不知道。
  在有限的时间里,曾经那些觉得可以慢慢弥补的事情,在这一刻,好像变得迫切、来不及。
  最后,全部化作一段陈述。
  周颂宜眼神郑重地看着他,“在未来,我和靳晏礼结了婚。我们很相爱,婚后,孕有一女。而你,也和沈滢姐幸福的过完了一生。”
  “我没有。”
  到底是17、8岁的少年人。听到这儿,这一刻,不是去辨认她话里的真假,反而臊红了脸颊。
  反驳道,“颂宜,有些话不要胡说。”
  “我没有。”她弯了弯眼睛,“不过,距离你们相识,还有一段时间呢。”
  “总之,我们一家人在未来过得很幸福。”
  “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周颂宜抿了抿唇,随后叹了口气,“是关于舒樾的。”
  想起现在才刚上小学的周舒樾,“舒樾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这件事情本该烂在肚子里的,大家谁也不知情。可他大二那年,因为救助一个溺水的孩子,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偷偷听见了爸爸和佩茹姨的谈话。”
  当时,周自珩站在病房里,看着陷入昏迷的周舒樾,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却在他清醒之时,将情绪尽数收敛。
  拿出做哥哥的气势,“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救人,也得先考虑自己。”
  如果救治不及时,这个结果光是想想,大家就是一阵后怕。
  兴许,早就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周舒樾真正地看作一家人了。
  时光回溯。是重生,还是浮生一梦。无论是哪一种,周颂宜都不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僵硬。
  周自珩心头过不去的坎,背负的责任,是时候该卸下来了。
  她语气温吞,“舒樾的父亲,和爸爸曾是非常要好的合作伙伴。只是后来某天,爸他临时有事,有一份文件拜托周叔叔送去,但没曾想过,自己乘坐的汽车,被人做了手脚。刹车失灵,在糟糕的路况中,迎面撞上了大卡车。避之不及,导致伤势过重。在救护车到达之前,人就已经不行了。”
  “当时舒樾的妈妈正怀着他,因闻噩耗,预产期提前了。当时医疗远没有未来那般发达,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没能下了手术台。”
  “是我们家亏欠了他们。”
  “妈之所以和爸离婚,也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了。她已经不爱爸了,有了心仪之人。”想到这儿,周颂宜的眼圈通红,“早年前以为雪崩后遗症,我选择性地遗忘掉了许多事情。”
  “后来记忆慢慢找回。我想起了滑雪那日,她曾经亲口对我说的话。”周颂宜耸拉着头颅,“很抱歉,这么些年,我都未曾想起来。”
  “你……”
  周自珩断了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身影。他讷讷,对于这段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慢慢地,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语含心疼,“还好吗?”
  “我没事。”周颂宜摇摇头,“我知道,我说的这番话,或许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都是真的。”
  “哥,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儿的时间,还能剩下多少。但在我走之前,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帮帮我。”
  第65章 if
  昨夜淅沥淋撒过一场春雨。玉兰树下的水洼, 还未蒸发。
  柔白的月光洒下,像一块小池塘。而月亮,从一块池塘走向另一块池塘。
  房间中, 吊顶的灯打开着。书桌上,凌乱摆放着书本、作业。
  只不过写作业的人, 心不在焉的,已经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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