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许问远点了点头,“的确,甚至谢闻逸比你想象得更厉害。”
  柳扇听见这话,扭过头,垂下眼睛,“所以呢?这代表我要服从,甚至是屈服他吗?”
  听见柳扇的反问,许问远连连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要忽略你。”
  除了当事人,没人比许问远更清楚当事人的痛苦。
  因无可奈何而屈服,而改变。
  许问远最亲近的人,曾经就遭受过这种待遇,那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他也不想让作为朋友的柳扇这样。
  即使谢闻逸和他的父亲有所区别,但从某种角度看,他们之间的区别也不大。
  柳扇拽身后花坛里的杂草时,带下来一只蚂蚁,他看见那只蚂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分明是只虫豸,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突然惊醒的一句话。
  ‘他拥有手、思想、品格。’
  ‘他竟和谢闻逸是一样的物种。’
  第150章 选择10
  柳扇看见蚂蚁落在地上飞快隐没于狭小缝隙。
  什么时候,评价一个人依从他的财富、地位。
  将冷血、残酷、极端智和不择手段等异化视为人上人的特征顶礼膜拜。
  甘愿跟随、服从。
  忘却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
  如果他是社会意义上的强者,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柳扇心里的念头还未成型,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并没有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许问远只能解个七七八八。
  “可是,除非谢闻逸愿意,否则你离不开他。”许问远更关心现实。
  现实就是拥有绝对主导地位的谢闻逸的确有说一不二的能力。
  如果谢闻逸觉得怀柔的手法无用,立刻转向曾经的强制专横也不无可能。
  柳扇甚至连现在好转的境遇都会失去。
  他会呜呜咿咿地待在不见天日的居所,世界中只有谢闻逸,到时候,他不会再思考那些,就像柳扇和谢闻逸最开始的相处。
  这就是现实。
  现实叫柳扇屈服。
  现实并不是自由的事。
  柳扇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一把将草屑丢在地上,“你说话真不好听。”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说话好听不好听的事。”
  现实情况如此,无法因为言语的修饰而改变。
  柳扇显然也知道,他明白这些。
  可是正因为明白,他才感觉无力。
  柳扇垂下头,心里乱得如同散落在地上的草屑。
  细碎、散乱。
  其实他也分不清。
  柳扇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撕裂成两半。
  他动容于谢闻逸柔情蜜意的陷阱,无可抑制地依赖信任,放纵自己沉沦于遍布迷雾的海洋,可每每在溺死的边际,一种本能又立刻浮现,叫他挣扎、叫他逃离。
  这相反的两面每时每刻都在撕扯柳扇的灵魂,他无法真正地,彻底听从一方。
  于是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
  在安于现状的表面下,挣扎越发无力细微,像将死的脉搏,即将归于平静、死寂。
  可这一个瞬间,如同回光返照般,令他拥有暂时的清明。
  许问远见柳扇突然颓废下来,往他身边坐了坐,弯腰低头看着柳扇的脸。
  按照许问远的想法,柳扇今天答应谢闻逸就是最好的结局,最起码谢闻逸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手段残酷,表面上的和谐能被粉饰一辈子。
  如果能维持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正的幸福呢?
  但是,真正面对柳扇时,他又说不出这种劝慰来,于是只能故作轻松,“别担心嘛,走一步看一步呗,实在不行出去旅行散散心。”
  “在下还是有点小钱,可以资助你。”许问远眨了眨眼,像是不着调的炫耀,在调侃一个搭讪对象般,“不过你得走快点,别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你……”柳扇哑然。
  他听懂了许问远的意思。
  将逃亡称作旅行。
  许问远似乎默认谢闻逸会采取强硬手段。
  但同时,这似乎只能是个玩笑。
  正当柳扇准备回复时,叮叮咚咚的来电铃声在空旷的天地中连绵,打断两人的交谈。
  是许问远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问远看清来电显示,脸色一变,为了避免柳扇察觉不妥,又飞快恢复。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滚字。
  许问远心有所感,在不远处的建筑门扉角落看见熟悉的人影。
  许问远条件反射般有种心悸,随后暗道,谢闻逸真像个鬼一样。
  他回头看着柳扇,神情有些犹豫,“柳扇……”
  “我知道,你走吧。”在电话声响起来的瞬间,柳扇就知道肯定是谢闻逸。谢闻逸要过来,所以叫走许问远。
  柳扇不知道怎样面对谢闻逸,但是他又必须面对。
  许问远走后没多久,谢闻逸便站在柳扇身前,他低头打量垂头的柳扇,“亲爱的。”
  柳扇没搭他。
  只有静谧的空气在呼吸,地上散布的草屑像是散乱的星子,两人中间难道隔着银河?
  谢闻逸坐在柳扇身侧,中间隔着不到一人的距离,他偏头看向正垂头的柳扇,“为什么拒绝我呢?难道我们之前相处得不好吗?”
  除去那段疯狂的时间,谢闻逸后来对柳扇堪称纵容,尤其是当柳扇回过自己母亲家里后,那些被称为幸福的东西交织在生命的每一刻,构建成潺潺流动的小河,那么细碎,却又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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