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接着前后脚进门的就是卫生所打更的张叔,和开关厂打更的李叔。
张叔一进来,看见他们俩小孩儿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呢,就贼自来熟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吃人家小孩儿的瓜子,你磕碜不磕碜!”李叔说他。
“小张,”随后进门的徐阿姨洪亮着嗓门喊他,“今儿也该你出回血,给咱们大家伙儿买回瓜子吃了吧!”
徐阿姨,人称徐破烂儿,是附近靠收破烂发家致富的大户。
“就是,赶紧称一斤瓜子去!”李叔跟着起哄,推张叔。
张叔抵赖了几句,经不住众人臊皮他,只得磨磨蹭蹭地去称了半斤瓜子。
徐阿姨买了两斤橘子,嘻嘻哈哈间,西边儿粮食酒厂打更的陶大伯也来了,大家都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
李叔把掰下来的橘子皮都扔到了屋当中的炉子上,“嘿呀,就爱闻这烤橘子皮的味儿,给这屋里头清新清新!”
“回回他来回回烤橘子皮!”张叔就朝着周宇宁妈妈说,“嫂子你也让他!他把你这屋里烤得都一股焦橘子味儿,还清新呢可拉倒吧!”
“他家炉子小,要不我就揣俩地瓜来烤着吃了。”陶大伯砸吧砸吧嘴儿说。
“你明儿就揣俩来,”李叔说,“炉盖子上烤不熟,扔炉子里头去,让咱们也尝尝味儿!”
“去你的,扔炉子里头那还能吃?你当这是灶坑呐!”
“刘姐咋还没来啊?”有人问,“她家磨米厂现在又不开工,电视剧都演上了,咋还没到位呐。”
“下午人儿子儿媳带着大孙子回来啦。”王老婆子坐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这不周六了嘛。人指定搁家逗大孙子玩呐,哪来的空陪咱们这些老梆子!”
“呦,你们今儿人齐全啊,让个地儿给我暖和暖和!”隔壁台球厅的老板娘董姨也来了,进来就一屁股挤走了炕沿上的张叔。
“你家生意可红火啊!”张叔没地儿坐,只能往后一靠靠柜台上了,“天天白天晚上都不断人儿,”他觑着董姨,“你还有空来这儿?”
“抓个空偷个闲不行啊!”董姨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呸地一声吐了个瓜子皮儿,“老张,你天天蹭别人的瓜子也不害臊哇,把你小抠得你就不能买一回!”
“今儿老子买的!”张叔瞪着眼道,“你磕的是老子买的瓜子!”
“哎呦不容易啊,”董姨嗑着瓜子瞅着他笑,“铁公鸡终于拔回毛了!”炕上的众人又哈哈一阵乐。
程砚初边看着电视,边听着这帮大人插科打诨,觉得热闹又有趣。
他最近一到晚上就往周宇宁家小卖店跑,来了就不乐意走,图的就是他家卖店这热闹闹的人气儿,比他一个人待家里强多了。
这热乎气儿就像他最近读到的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这八个字一下就让程砚初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姥爷家的日子了,姥爷家人口多,还有舅舅表哥们呐,家里一屋子的人,常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
就是看个电视也欢声笑语的。
哪像被接回爸妈家,一下子像住进了活死人墓。
他很讨厌晚上一个人呆在那个空空荡荡的房子里。
要不是天天放学回来都有练琴、又练这个练那个的一堆任务拘着他,他根本不想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
来周宇宁家小卖店就好了,一群人坐炕上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肯定是没他家暖和了,窗户缝儿门缝儿四面儿都往里透着风。
再有人进来买货,开门关门进进出出,那棉毡门帘子掀开又放下放下又掀开的,那带起的寒风是呼呼地往屋里头刮,一阵风进,冷得人直缩脖子。
要不是有这铺热炕,光靠地当中那个小炉子,那这屋子里怕是冷也要冷死了。
但有这铺热炕嘛,有这一群人围一块儿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热乎劲儿,就真挺好的。
“我忽然想起风陵渡口了。”程砚初一扭脸凑近周宇宁跟他说,“你家小卖店,就像风陵渡口的那家客栈。”
那家客栈是风雪夜里的一抹温暖,好心的客栈老板收容了一客栈被风雪阻住渡不了河的行旅之人。人太多房间住不下,老板就在客栈大堂生了一把篝火,大家挤挤挨挨地围坐在大堂里,围着篝火边取暖边讲神雕大侠,多么浪漫,又多么温暖。
就像雪夜的周宇宁家小卖店一样有人情味儿。
“是吧是吧!”周宇宁眼睛嗖一下就被点亮了,“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他当时看到风陵渡口那章的时候就超喜欢,就一下子被击中了!寻思着那客栈,不就是他家小卖店冬天晚上时候的样子嘛!
“没错没错!”两个小孩儿小声叽叽喳喳的,为他俩再次找到心灵共鸣而兴奋不已。
没一会儿又听他们大人聊起黄大仙啊鬼打墙啥的那些东北秘闻了,程砚初和周宇宁两个连电视都顾不上看了,支棱着耳朵眼睛晶晶亮地听大人们胡侃。
周宇宁胆儿小,是又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的巴巴地想听。
程砚初胆子比他大多了,睁圆了一双眼睛听得都入迷了。
他可真是太爱听这些了。
这些老东北趣闻、精怪们的故事,跟看过的武侠剧武侠小说、听过的武侠评书,都不一样。
忒吸引人了。
大人们讲得也有意思,快赶上听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