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然后下回就不来了,就往街里市里的卖店和超市去了,反正卖店超市多的是,你不乐意伺候,人家就去别家了。”
“遇上脾气不好的,就来火了,就骂骂咧咧说你服务态度不好什么的。”都整得他哭笑不得,真就是顾客是上帝,啥都能扯上服务态度。
反正城乡结合处这片儿的顾客,习惯了你把他当大爷围着他伺候着,等人走了再一通收拾。而不是像大超市那样,进门一切自取,反而顾客都显得守规矩好说话。
这么一想,开小卖店跟开大超市的,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周宇宁“小事一桩”地一摆手,“那来故意找茬儿的,才是真的难缠。”
说话间,又有几个隔壁台球厅的过来买面包香肠饮料还有烟啥的,周宇宁就一边儿卖货,一边儿跟程砚初说起先前几年他家刚开卖店那会儿,有不少这一片儿的泼皮无赖,隔三差五地就来讹东西赊账、砸场子闹事儿什么的。
卖店的前一家干不下去,就是被那些泼皮无赖闹得。
“他们说赊账,其实就是白吃白拿,八百年都不带还的。还专门赊贵的东西,比如烟酒啊,一般的还看不上呢,张口就是贼贵的好烟好酒。”
“还有拿着刚买的面包香肠、刚打好的白酒,扭头就来跟你说,这面包香肠过期了,这酒坏了,把他吃坏肚子了,要上医院,逼着让你赔医药费,不赔就不罢休。”
“还有趁乱来使□□坑人的,这种多是生面孔,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地痞流氓,几个人一伙跟做局似的扰乱你,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票,不小心收了一张就多少天全白干,把我妈哭得呢。”
“还有干脆装醉来耍酒疯的呢,手里攥着酒瓶子进来就一通砸!你不让他讹钱讹东西,他就闹得把人都吓走,不让你开门营业!”
他家开卖店最初那一年啊,那些地痞流氓没少上门来打砸讹诈,一见势头不对,他妈就赶他进里屋躲着。
他躲在里屋,听着外屋的动静,都吓得浑身乱颤,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台球厅买烟的俩人听说,也啧啧了两声:“那几年这一片儿的流氓就是这么横这么乱!”
程砚初一把握住了周宇宁的手,小脸也绷得神情严肃,“那遇到这种人,你爸妈怎么办的?”
“也没什么好办法,遇到能刚一波的,我爸就跟他们刚一下。”
他爸的暴脾气只要不用在对付老婆孩子,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又在部队里当过兵有身手,关键时刻能唬人。
“加上我妈在旁边哥长哥短地说好话打圆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有些人也就就坡下驴了,这么刚柔并济地一来,就能把事儿差不多混过去了。”
“刚不过的,就只能忍气吞声,舍了小财保平安了。”
“后来第二年开始全国严打,这一片儿成些气候的地痞流氓都被打没了,这才好多了。”
程砚初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这村里的小卖店还真不好开啊。
“然后可有意思了,卖店的前一家老板,那伯伯,”周宇宁小声跟班长说,“还跑来跟我爸妈说,说我爸妈运气真好,赶上了严打,要是他赶上严打,当初就不用关门了。就可眼气我家了,背后没少使坏呢。”
“他都怎么使坏?”
“造谣传谣,说我家卖过期东西,说把人吃坏肚子的事儿是真事儿,还鼓动别人来我家卖店赊账,可多可多了。”周宇宁咬了咬牙,“一肚子坏水。”
“说起赊账要账、对付那帮老赖的事儿,那都够写成好几台小品的!”
“说说,说说!”程砚初最爱听他讲故事了。
周宇宁就眉飞色舞地跟他讲了起来。
村里是人情社会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来他家卖店扯各种理由赊账的人一直多如牛毛。
光靠面子情来赊账的,就数不过来。他爸妈在要账这块儿遇到的糟心事儿,那简直比毛毛雨还多。
跟地痞流氓来赊账就是白吃白拿不同,村里人来赊账,确实有一时手头紧或者忘了带钱等等原因,多数人赊账倒不是为了存心不还,不至于像地痞流氓那样无耻无赖。
“但渐渐的赊账的多了,有些人可能觉得,这是条生财之道。”
可能指着靠赊账来发家致富,就咬定了青山欠账不还,脸皮比城墙还厚,戳都戳不动。还特鸡贼,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的,跟你上演十八班路数。
然后周宇宁就抑扬顿挫地给班长大讲特讲了一通,他爸妈是如何跟那些没皮没脸又鸡贼的老赖,你来我往斗智斗勇软硬兼施鸡飞狗跳闹剧一般的艰辛追账史的,听得程砚初哭笑不得。
“我家卖店从去年起,终于把‘概不赊账’四个字贴出去了,不然这个也讲人情要赊账、那个也讲人情要赊账,打一斤白酒要赊账、买半只烤鸡买一盒烟也要赊账,赊完又不还,成天追着要账人家还翻脸,都不够闹心的。”
为从根本上杜绝那些欠账不还的老赖,他家卖店去年起终于痛定思痛,“不讲人情铁面无私”地贴出了“概不赊账”四个大字。
然后在坚持不动摇地贯彻这个方针下,终于拔除了这个赊账的毒瘤,绝了此糟心事儿。
程砚初忍不住要鼓掌叫好,大快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