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恪靖公主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靠在敦多布多尔济身上:我曾经有个弟弟,不是五阿哥,不是九阿哥,也不是十一阿哥。他是我额娘的第二个孩子,他叫胤禹。他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不闹人。康熙二十三年五月的一天,他病了,病得很厉害,高烧一直不退。那时候他才一岁多一点,才刚刚学会说话,嘴里一直喊着阿玛。
额娘自入宫以来就谨小慎微,从不敢提什么要求。那一次,她去求了宜额娘,求宜额娘派人去找汗阿玛,让他来见见自己生病的小儿子。宜额娘派人去了,汗阿玛没有来。
恪靖公主把敦多布多尔济抱紧了些:之前汗阿玛因为公务繁忙错过了太子胤礽的十岁生日,为了补偿太子,那日汗阿玛正带着胤礽出宫打猎游玩。胤禹烧了一整天,喊了一整天,最后他终于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汗阿玛不会来了。他就安静下来,乖巧地吃药。
第二天汗阿玛来看望胤禹,可是已经没有用了。胤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父亲了。一个月后,这孩子去见了长生天。
敦多布多尔济把恪靖公主抱进怀里:公主,都已经过去了。
恪靖公主哽咽了一下:我知道这件事不是太子的错,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我弟弟也才一岁多啊,为什么他就要经受绝望的痛苦呢?当时我四岁,我不知道我该去恨谁?讨厌谁?可是胤他那么乖,他只不过是想要在生病的时候,父亲陪伴在他身边罢了,难道这也错了吗?
公主,你别哭,不哭了。
恪靖公主笑了一声:我才不会哭呢。我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额娘。太皇太后看中我,喜欢我,之后,我就再也不用像弟弟一样因为见不到汗阿玛而烦恼了。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敦多布多尔济把恪靖公主抱进怀里,心里满是心疼:宜尔哈哪里有孩子会不需要父亲呢,只不过是被伤透了心,因而绝望罢了。
这次索额图被拘,汗阿玛断了太子爷的一只臂膀,却还是心疼他从小亲手养大的儿子。恪靖公主的声音平静到冷酷,似乎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敦多布多尔济的错觉,去年汗阿玛南巡,太子中途生病留在德州,汗阿玛召索额图前来为太子侍疾。索额图当时是领侍卫内大臣,位高权重,就算是太子生病也没有叫索额图来侍疾的道理。更何况,索额图是太子爷的叔公,虽然太子是储君,但大清素来以孝治国,你不觉得汗阿玛召索额图来德州这件事很不合理吗?
的确有点奇怪。敦多布多尔济眉头紧皱,公主在怀疑什么?
去年夏秋,我在甘肃赈灾,那笔消失的储备粮至今没有找到。而太子和索额图当时都不在京城,他们真的在德州养病吗?
公主的意思是,那批粮食当时被索额图秘密派人运走,以谋大事?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召索额图来德州呢?这不是给太子和索额图见面的机会吗?
可能是因为汗阿玛想要测试一下太子吧,只可惜太子辜负了汗阿玛的信任。说到底,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从汗阿玛处置索额图的罪名来看,汗阿玛还是觉得是索额图教坏了太子,对太子仍存希望。又或者我猜测的太子谋逆之事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汗阿玛把一应罪责都推给了索额图,保全他最心爱的儿子。
敦多布多尔济皱眉道:不过如果真如公主猜测的那样,那我们只怕和太子结下仇了。毕竟,如果公主没有及时赈灾,那储备粮消失的事情皇上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和太子有关。
恪靖公主轻笑:额驸怕了?
怎么会?喀尔喀蒙古地处边陲,土谢图汗部又是三部之首,天高皇帝远,太子再不满也管不到我们啊。
恪靖公主捏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脸:天高皇帝远?嗯?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讨饶:公主负有监国之责,我自然一切都听公主的。
恪靖公主笑了一声,躺倒在敦多布多尔济怀里:我们以后要做一对负责任的阿玛和额娘,不能像那个人一样。
好,我们要做天底下最好的阿布和额吉。敦多布多尔济轻轻抚摸着恪靖公主的肚子,隐去心里的担忧。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个月,恪靖公主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正处理着公务,也会不知不觉地睡着。好在恪靖公主在怀孕初期就把归化城接下来一年要做的事都规划好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敦多布多尔济担心公主的身体,就不愿意把一些事情说出来让公主心烦。
汗王,库伦来信。
敦多布多尔济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恪靖公主,替她捻好被角,悄声走出屋子。
他接过策棱命人送来的信件,无奈摇头。
策棱在信里说,今年土谢图汗部送去京城的中秋贺礼,被太子命人强行截留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康熙要不要追究了。土谢图汗部送去的中秋贺礼,是献给大清皇帝的贡品,表达的是蒙古诸部对大清皇帝的忠诚。太子私下截留贡品,是为大逆不道。但这位太子殿下更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康熙皇帝哪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