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姜暖心虚地眨了眨睫毛,她这样说全是因为上帝视角,而非灵敏的判断力,其实她也不大明白,为何这些“高人”都坚决不让成蟜领兵打仗。
  但这也从侧面表明,历史上成蟜可能不是主动叛变的,或许他是陷入了圈套,不得已而自裁。
  “那您那位兄弟,说原因了吗?”
  “没有。目下韩国整日战战兢兢,担心秦国随时欺压而来,我自是不敢过多与他们联系不过,韩非在信里叮嘱说,让我小心吕不韦。”
  韩非?
  姜暖一开始还有点恍然,接着幡然大悟。
  是啊,太妃是韩国公主,韩非是韩国公子,两人是姐弟的概率自然相当高
  只是她远没料到,韩非居然这么早就蹦出来刷存在感了,其实太妃方才说“稷下学宫”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几分。
  “小心吕不韦?”姜暖小声重复道,“莫非谣言是他散布的?”
  “我也不敢肯定。可若是真的,他为何要这样做呢?这些年来,蟜儿已经很努力表现出毫无野心的样子了,甚至不惜时常出入胡人的酒肆、赌场,以自污来自保,可他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他真的一点野心也没有,而且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完全不是当王的料,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们为何就不懂呢?为何非要一直对我们苦苦相逼呢?”
  太妃终于啜泣出声,姜暖连忙站起来,绕过长案,坐到她身旁,轻拍她肩膀:
  “他们自然是都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利用你们。”姜暖尽量客观地说道,“只是我不明白相邦为何要这样做,莫非”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形成。
  不会吧,就为了这个,竟要牺牲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吗?
  这可是嬴异人的孩子啊,难道他就没有一丝怜悯与迟疑吗?
  王上今年21岁,还有不到1年时间就要行冠礼了,而行冠礼后,自然而然便要亲政,整个秦国上下,从宗室到群臣,也都翘首期盼着王上亲政,带领大秦横扫六国。吕不韦大约是贪恋权柄,舍不得放权,才在这当口故意整事。
  他想要逼反成蟜,然后剿杀他立功,让朝野上下意识到,王上还是不够成熟,都没能识别出如此巨大的一个潜在威胁,他还是需要他的,至少不能一亲政,就把他一脚踹开,当然晚两年亲政是最好。
  简直是又阴狠,又毒辣,也有点蠢。
  当然这个“蠢”,是站在上帝视角的,吕不韦是何牛掰人物,还轮不到被她形容为“蠢”
  有的时候,人深陷其中,无论多聪明、多伟大,都有拎不清的时候,就比如吕不韦,他能不知道自己早晚得放权吗?嬴政是何人,朝夕相处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然也明白,这样性格的一个君王是不甘被压抑太久的,可他仍被权力冲昏了头脑,在最该退出的时候没能退出,最后落得那样悲凉的结局。
  “所以,蓉儿,求求你,去和王上说一说,让他千万不要派成蟜去领兵打仗”
  “太妃,您可以自己直接去和王上说呀,毕竟您是长辈,而我却”
  说实话,姜暖现在最害怕见到的就是秦王,她宁愿跟史前巨鳄大眼瞪小眼,也不敢去主动摸秦王这只老虎的胡须。
  “我和大王说了,大王也答应不会派成蟜出征,让我放心。可问题是,过段时间,大王要去雍城视察营地,这期间万一相邦临时发难,逼成蟜出征怎么办?王上没有亲政,所有命令都要由相邦与太后同时应允才能实施,一旦王上不在,只要相邦和太后的印章齐全,成蟜便必须出征,否则便是抗命,亦是死路一条。”
  竟是这样。
  “我已经求过大王一次,再去怕是会引起怀疑,蓉儿,你与我,均是华阳太后的亲信,虽然我们什么也没做,但赵太后就是恨极了我们,先王薨逝后,她更是一口一个‘贱婢’地喊我,甚至当着蟜儿的面也不收敛,我去求过大王这事她已知晓,我无法再去第二次了,所以只能拜托你,让王上想个万全之策,救救蟜儿”
  她声如泣血,言辞恳切,令姜暖根本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语。
  她用力攥了攥手指,咬咬牙,点头应道:“好,我答应您。”
  第10章 不见
  姜暖蹲在寝殿门口的院子里,笨拙地锉着一块木板。
  扶苏就要下学堂了,可她的风筝只裁出了一块菱形的布面,骨架部分目前还是几根零散在脚下的糙木板,厚得像一本书,她锉磨了半天,除了将手指磨出一个大泡外,木板并没有显著地变细、变薄,根本无从组合成风筝轻盈的骨架。
  看着崎岖的木块,她叹了一口气,感觉今日要让扶苏失望了。
  其实最开始,秋穗她们是想过来帮忙的,被她硬生生赶走了。她主要是想趁着干活的工夫,放空一下自己,否则脑子里总是转着上午与韩太妃的对话。
  赵太后想杀她,吕不韦想除掉成蟜,吕不韦先前还想让秦王处死自己
  而自己,得马上想出法子,见到秦王。
  这一切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让她脑仁发涨,不得不一边机械地干活,一边将之慢慢消解掉。
  一道身影徐徐凑近,接着,一个人形的轮廓像云朵覆盖而来,遮住了地上光影。
  “国夫人。”头顶传来蒙毅端方清亮的声音,姜暖微微一惊,懵懵地抬起头,看见他正向她行礼,胳膊还夹着几块颜色丰富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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