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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考的上。”
  你发出一声鼻音,我以为你生气,吃卤煮时却嘶嘶哈哈一头汗,说好吃。我悬着的心放下,从包里拿出饭缸,让老板再打一份。
  “给谁带?”
  “你回去不是还看书吗,饿了可以当宵夜。”
  你放下筷子看我,跟不认识我一样,半晌叹了口气,“褚长亭,你要是追姑娘,一追一个准儿。”
  周边好几个来吃卤煮的,我没好搭腔。
  我那个年纪,虽然提醒自己不要逾矩,却不肯放过任何机会表明心迹。
  走到没人听到的路上,我说:“我不会去追姑娘。”
  你笑了一下,我听出不以为意,于是不知哪来的胆子,加了一句,“只会追你。”
  你卖力蹬脚蹬子,把我甩在后面。
  到家把我堵在门口,神色严肃,“今天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不然不要再住这里。”
  我说知道了。进屋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觉得自己几天的努力白费了。
  我丧气到了极点,也迷惑到了极点,你吃东西和看到房子干净时的高兴难道是伪装?坐在后座哼哼的旋律难道是厌烦?
  你坐我对面看书,我忍不住问:“我做这些事,你不高兴吗?”
  你把书放下,“我不能误导你,也不能让你越陷越深。我高兴,你会继续这样做,我不高兴,你会想办法改进。看似不同,实际上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量的时间被你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朝你叫:“爱你怎么会毫无意义?”
  你猛然站起来,绷着脸,指着门,像家长惩罚小孩,又像老师惩罚学生,“现在给我出去!”
  我站着看你,你一点情面都不留,瞪着我。我自尊心被伤,眼睛充血,没穿外套就跑出去。
  我抱着胳膊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想到你在楼上能看见,便迈开步子往校园走。以往独自一人时的平静被纷乱的念头占据。
  冻的狠了,开始想你一向宽容,又很善良,看到我没穿外套,应该会追出来。
  这么冷的天,我负气跑出来,冻一夜是会出人命的。你不会这么狠心。
  可是楼道口一直黑乎乎的。
  我在家属楼不远处徘徊,身体越来越凉,心也越来越凉,楼上住户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最后连你屋里的灯都灭了。
  你居然对我真的这么狠心。
  我坚持又等了几分钟,最后绝望地打着冷颤一步一步挪回你家门前,楼道里暖和一些,我蹲在门口委屈。
  说出来很好笑,我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绞花毛衣缩成一团掉泪。但那时的委屈是真实的,我白天看到你站在儿时的家园开心,其实很羡慕,问自己何处是我的归程,金滩的家早已回不去,香港的家只是借助,钢厂的家没有我的安脚之地,只有你这里才真的能让我安心停一停。
  我委屈,慢慢的从委屈你把我赶出来,变成我被你赶出来之后竟然没有地方可以去。
  就在我自怨自艾时,门开了。你站到门口,掂着我的外套,冷声说:“要是能改就进来,不能改就继续蹲着。”
  我在胳膊上擦泪,“能改。”
  “进来!”
  你那些可爱的特质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处在被老师支配的压迫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实极了。
  “去洗脚!”
  我打着喷嚏倒热水,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小板凳上泡脚,不时往回吸吸鼻涕。
  “再有下次,真的不会让你进门。”你冷酷地说。
  我低着头,不像让你看见我在外面哭过,“知道了。”
  你挑眉,“不服?”
  “服。”
  “服就看着我的眼睛说。”
  陈景同,你怎么能这样咄咄逼人,用年龄和身份压制我,我挨冻,我认服,还不够吗?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的事,只是爱你,在大陆,爱你又不犯法,你怎么酷刑一套接着一套,非要看到我崩溃。
  看到我哭,你语气温和一些,“哭什么。”
  我不想说,又不能不说,不说你不知又要怎么冷酷,便说:“冻的了。”
  你看了我片刻,“觉得我太小题大做了?还是觉得我看不上你做的那些事?”
  “…小题大做,”我又开始明知故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那件事对我来说不是毫无意义,而是人生全部的意义。”
  我不敢把爱说出口,我说这些你也不信。
  “全部的意义!考大学,孝敬父母,用自己的优势研究学问,填补国内学科的空白,哪件事不是意义重大?哪件事不比那件事有意义?”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说这些事都是梦幻泡影,转瞬即逝,爱却能永恒。
  你永远解不了我说的爱,我见你时的欢喜,你只能解到情欲与占有,解不到我的爱。
  我看着你,语言太局限,文字有边界。灵山法会佛祖拈花,阿难会心,心法即传。
  我说爱你,也只求你会心一笑。
  “算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我败下阵,把凉了的洗脚水倒掉,坐到弹簧床上,又跟你说了声对不起。
  你坐在沙发上,迟迟不起来,我也不敢睡,我们看着彼此。
  你先开口,“也许有一天时间会证明你没错,但是在当下,不该随便那样说出来。你才十八,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急着昭告天下,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宽容,身边也不都是好人,谨言慎行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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