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完整的果肉逐渐露出全貌,他伸手递给岑宴秋,那人眸中晃过熟悉的嫌弃之色,挑三拣四道:“我想吃切片的。”
狄琛又一小块一小块地削下来喂他嘴里。
削到苹果变成一个裹着核的柱形,他把水果刀拿到洗手台,冲干净残留的甜腻汁液,抱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啃掉最后一点果肉。
“狄琛。”岑宴秋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一阵静默后,岑宴秋突兀地开口,“我八岁那年,遭遇过一场绑架。”
狄琛的手一顿,差点把水龙头往反方向拧。
根据岑宴秋的描述,当年正逢鼎诚上市,落寞已久的岑家在玉临风头无两,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也因此内外树敌众多。
岑沛铨忙于应付公司内务,基本很少回家,林景宜恰好在那一年怀上岑宴知,她一心将重心放在养胎上,索性把照料岑宴秋的任务交给家里的管家佣人去做,也不怎么过问。
由于两人的疏忽,有心之人趁机钻了空子。
接送岑宴秋上下学的司机被刻意安排的交通事故堵在途中,他一出校门,便被一伙人掳到郊区的环山公路上。
公路人烟稀少,一天难得路过一辆车。
歹徒蒙着面,其中话语权最大的那个眼露凶光,不止一次地威胁他,敢大声吵闹就一根根地剁掉他的手指,再分批寄回岑家。
八岁的岑宴秋每晚缩在被撬开的工具间里,隧道漆黑一片,仿佛人死后才会到达的彼岸,就连空气中也飘散着令人绝望的阴冷气息。
工具间不隔音,他耳朵贴着门,听到歹徒在门外说话,狮子大开口地把赎金从十万开到五千万。
“现金,老子要现金!”
那人对着听筒粗声粗气道:“你那边只能派一个人来送,多一个……你想先收到他的手还是他的脚?”
门外的人笑成一团,好似下一秒就提着刀冲进来,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创口,把血放得一滴不剩。
被关在工具间的那几天,一块巴掌大、像石头一般硬的面包就是岑宴秋一整天的食物,水也只能喝一两口。
最后一天,岑家的人开车上了环山公路,他们在山腰碰头。
一个面相温厚老实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举起双手证明他没有带任何防身武器。
“小少爷,不要怕。”尽管年后岑宴秋就要有个亲弟弟了,男人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小少爷。
蒙面歹徒把刀尖对着岑宴秋的颈脖,“钱在哪?”
“都在后备箱了。”男人说。
“把他放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岑宴秋被推搡着往前走,中年男人举着车钥匙慢慢走向他。
距离不过半臂之遥的时候,山下忽然回荡起警车的鸣笛声,趁为首歹徒不备,男人一把扯过岑宴秋,抱着他往轿车的方向一路狂奔。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第55章
环山公路曲折蜿蜒, 路面还有些坎坷不平。
跑动的过程中,绑匪之一拾起一块重石,狠狠砸向男人后心。男人被砸得一踉跄, 巨大的冲击力下,他一个不稳, 与岑宴秋齐齐摔倒在路边。
爬起来的那一刻,男人急忙扶起岑宴秋, 但为时已晚, 追赶上来的绑匪一刀朝他背部砍去, 男人惊呼一声,一摸,满手的血。
他不知道岑宴秋具体伤到哪,只将他护在身后, 赤手空拳抵挡着劈来的刀刃,在其余人涌上来之前, 一脚蹬向面前这个劫匪的小腹。
轿车发动,男人踩住油门提醒, “少爷, 安全带。”
岑宴秋血液流失过多,人已在昏迷的边际。他强撑着撕开一块布条,将背上的伤口勒紧, 接着系好安全带, 掐住另一只手臂。
中年男人的伤势并不比他乐观, 左肩与前胸的刀伤深可见骨, 血止不住地汩汩流个不停,衣服也被血液浸染得不成样子。
下山路上,轿车几度偏离轨道, 险些撞出防护栏外,车毁人亡。
后面的事,岑宴秋已经有些忘了。
中年男人因体力不支逼近休克,被迫把车停在路边,劫匪与警车几乎同时赶到,两声枪响过后,他彻底失去意识。
他在抢救室呆了一天一夜,又转到普通病房,住了半个月的院,直到医生点头说可以出院,岑沛铨的秘书才答应帮他办手续。
醒来的那天,他看到岑沛铨站在床尾,手持文件与下属小声交谈着什么。
见岑宴秋睁眼,他挥手遣退其他人,下巴覆着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
“何叔呢?”岑宴秋虚弱地抬起手指,“他有没有脱离危险?”
岑沛铨没有说话。
他很了解他的父亲,沉默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情绪有些激动,大量空气灌进喉咙,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爸……何叔也受了伤,他——”
“他死了。”
岑沛铨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抬头看向输液瓶的进度,公事公办地说:“失血过多,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已经丧失全部生命迹象。”
“岑总,一小时后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秘书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知道了。”
岑沛铨眉眼一松,流泻出几分疲惫的神态。
“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妈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岑沛铨看了看腕表,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