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他指尖在折扇扇骨上摩挲,心里突然没由头地升上来一点儿无名火。
  干什么?
  好好的平静的日子过不了两天,成天就挑衅他,他把矛盾按下去,她还要硬生生再掀上来是吗?
  他这边心里想着。
  那一边,
  裴朝朝又动了下。
  她抬了抬手,指尖点在自己下颌,拇指和食指合起来,竟真做了个要撕开面具的姿势——
  真要摊牌!
  赵息烛眼皮跳了下。
  心里那股火气一瞬像被浇了油,直接猛窜上来,越烧越烈,他气到这程度,竟看着她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笑了声:“你干什么?”
  脸上笑意全都收敛住了,她明明没有说话,可是动作间带起的一点儿微弱气流好像都如同蝴蝶振翅,正扇在他耳膜,带起一阵一阵尖锐的耳鸣,
  他听见自己心里在质问——
  疯了是吗?!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早一步猜到你的打算,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吗?
  是真的胆子大到拿命来赌,还是太自傲,之前在重明境里没死成,就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可一世,即使摊牌了被猜到了,我也玩不过你?
  还是——
  觉得我会心慈手软?
  那一边,
  裴朝朝听见他问话,反问:“你是在怕什么吗?”
  语焉不详,什么也没点明,
  但听在赵息烛耳朵里,就成了挑衅,他怕什么?她以为他有什么好怕的?
  重明石,从善剑,天铁,升仙台,他知道的比她多太多,即使同在凡间,但谁在劣势,她心里没数吗?他难道还怕和她正面刚起来不成吗?!
  他几乎要气笑了,捏住扇子,眼睛盯着她的动作,看见她捏住下颌那点皮肉的指尖开始一点点用力,似乎是在脸上覆了张人皮面具,而现在就要将面具撕下,对他露出真容;他心里的声音不停叫嚣,让她撕让她撕,她发疯了想自寻死路自曝身份逼你早点对付她,就让她自食恶果——
  然而就在她揪住下颌皮肉,似乎要扬手的那一刹那!
  ——赵息烛又猛然抬起手,用折扇压住她的动作。
  他额角狂跳,胸口略略起伏,目光阴翳得吓人,像一把漂亮却沾血的冷剑,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够了。”
  裴朝朝动作跟着顿了下:“什么够了?”
  她抬眼看着他,半晌,眨了下眼,露出个笑意来,顺势松了手,没再将手放在下颌处。
  赵息烛则平复着呼吸,没有说话。
  他冷脸看着她,心说我说什么够了,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不是一定要摊牌吗?现在被我喝止住,你又要换个什么法子来向我摊牌?
  她做事情很疯,倒不是不顾后果,而是她自诩聪明,可以承受一切后果,
  同样的,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不会收手。
  赵息烛了解她,这时候看着她,心中思忖她又要耍什么手段,自己又要用什么手段阻拦她摊牌。
  他思绪快速运转着,寻找对策,倒是一时忽略了一点——
  他为什么不想她摊牌?
  他盯着她,浑身肌肉都不自觉绷紧,怕她再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
  甚至于,他周身灵力又开始波动起来,似乎准备随时反应,随时拦下她。
  也就在这时,
  裴朝朝抬了抬手。
  她捏住了他折扇一端。
  赵息烛垂下眼。
  裴朝朝笑着说:“只是脸有点痒。”
  她根本没戴什么人皮面具,这时候脸还没彻底恢复,依旧是赵木楹的样子,没必要再往脸上套一层东西。
  就算刚才真把脸皮扯烂,也还是这张脸,扯不下任何东西,更露不出她原本的样貌。
  吓一吓他而已。
  她佯装困惑问赵息烛:“但兄长刚才看起来很紧张,在怕什么?”
  赵息烛扯了扯唇:“……说过了。”
  他说:“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外面乱。”
  裴朝朝哦了声,没反驳。
  但她知道,他在怕她将粉饰的太平打碎,怕她将一切推上明面,怕她和他争斗起来。
  在天界漫长时光里,长久的敌对中,他确实想要了她的命,想将她踩下去,想胜过她,他们的积怨在一次一次争斗中累计叠加,越来越深,可是回过头来,只要给他一点好脸色,给他一点安宁的错觉,他还是不忍打破。
  所以铁血手腕的司命神君,真的像嘴上说的一样,不会对她心慈手软吗?
  裴朝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扯了下扇子这端,拉了他一下:“走吧。”
  司命顿了下:“嗯?”
  “不是说逛一逛吗?”
  裴朝朝指了下街边的投壶馆,里面陈列着各色奖品,都是投中十支箭杆才能拿的,她随手指了个簪子:“那儿有个簪子,你帮我赢过来。”
  这话就有带着点命令的语气了。
  赵息烛冷笑:“何必这么麻烦?一根最常见的素簪子,三妹妹身上要是没钱,我带你去首饰店买一支。”
  两个人一起逛街,投壶,这样的举动带点温情意味,就算她自己不打算投,是让他给她投壶赢簪子,他也不觉得她有闲工夫、愿意和他一起花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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