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既然现在有得选, 当然要挑个助益最大的。
  这时候。
  明光散尽, 薄夜的身形也显现出来。
  此时裴朝朝和白辞已经拉开了点距离,薄夜朝着裴朝朝, 于是第一眼就看见她。
  她手臂微抬着,手腕上的皮肤发红,很显眼, 像被人用力摩挲过, 上面的师徒印若隐若现,说明还没结印成功。
  没成功,但已经会念召唤师尊的通用咒语了。
  ……很聪明。
  她身上脸上还沾着半干涸的血迹,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有点狼狈,看得让人心软。
  薄夜目光不自觉变得更柔和, 她根骨不好, 但的确是个很聪明讨喜的孩子, 他收她为徒,之后会好好教养,她便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了。
  他动了动唇,要和她说话。
  然而这时,
  白辞慢条斯出声:“阁下还真是——”
  他说到这,顿了下, 似乎在斟酌合适的词形容薄夜。
  他在薄夜身后,虽没看见薄夜的脸,但看见薄夜的白发就认出他来了。
  那一边,薄夜听见他出声,回过身来,姿态温和平静。
  白辞和他对上目光,扯了扯唇角,补完下半句:“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并不是什么好词。
  白辞平时端着虚伪的贵族架子,与人交谈时,至少表面挑不出差池,就算嘲讽人,话也说得十分隐晦含蓄,拐弯抹角的。很少有这种讥讽感明晃晃外露的时候。
  “是吗?”薄夜语气实在平和,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讥讽放在眼里,温声问:“白长老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白辞说完这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但这词用来形容薄夜不是正合适吗?
  裴朝朝要把洗髓草给他,薄夜过来横插一脚;
  裴朝朝要和他结师徒契,结果薄夜又来横插一脚。
  更何况,
  从裴朝朝刚才无辜的表现来看,她也根本不知道薄夜会和她结师徒印。
  他才是被她选择的那个。
  名正言顺的师父。
  这念头飞快划过心间,带起浅浅一点涟漪,白辞情绪复杂,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但又有种隐秘的窃喜感。
  他好整以暇和薄夜对视,又恢复那副虚伪的贵族姿态,微笑回话:“不然怎么和我抢弟子呢?”
  他控制灵力与先前灌注进裴朝朝体内的法力共振起来,
  紧接着,她手腕上也出现和白辞之间的师徒印,隐隐约约的,还没结成。
  白辞看那印记,漂亮的眉眼舒展了些,似笑非笑:“我帮她治了伤,她亲口要求我再收她为徒。”
  这话说完,
  薄夜侧目看裴朝朝。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发现她身上的伤口确实都已经愈合了,皮肉细腻平整,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只是身上血迹颇多,还没干涸,看起来显得骇人而已。
  他依旧温和,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又隐隐约约多了种莫名的压迫感,问裴朝朝:“白长老说得对吗?你亲口要求他收你为徒?”
  话题被措不及防引回来,裴朝朝指尖一抖。
  随即,她微微歪头,很是迷茫:“啊?”
  没有正面回应。
  现在还没看见这两人谁能带给她更多,她也根本没打算正面回应。
  她情绪调整得很快,掐着自己的手,指尖在上面小幅度摩挲,像是刚回过神来:“说什么?”
  薄夜对事物观察细致入微,注意到她心不在焉。
  见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他没再追问之前那问题,操控一缕微风拖起她的手。
  两人没有直接接触,但胜似直接接触。
  那风轻轻拽住她手腕,隐隐有种不可抗拒的强势感,却又很温和,引着她的手伸到他面前。
  她的手骨肉匀称,像细腻莹润的玉石,沾了血也不影响美感,薄夜垂眼看着,关切问:“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朝朝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她继续搓手上血迹:“感觉手粘粘的,不太舒服。”
  意思是手不疼,只是沾了血不舒服,所以在擦手。
  但她两只手都是血迹,反倒越擦越脏。
  薄夜忍不住弯唇,这次亲手攥住她手腕,制止她的动作:“这样擦不干净。”
  裴朝朝动了顿了下。
  薄夜微微弯身,雪白的衣袖垂坠下来,他拉住衣袖擦拭她手腕,动作很小心,一点也不介意干净昂贵的衣料沾上她的血迹。
  他垂着眼,姿态平和温柔,像是个体贴的长辈,正帮关系亲昵的小孩子擦手。
  他活了几百年,太久了,连自己都忘记自己今夕是何年岁,更忽略了裴朝朝虽是小辈,却也已经十六岁有余,已经及笄,该有些许男女之防。
  十六年对他来说太短了,弹指一挥,他照拂裴朝朝,亲手帮她擦手,与平日亲手侍弄花草时是一样的。
  那一边,
  白辞看这幕格外不顺眼,
  他咳了声,抬了下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徒弟是眼盲,不是手脚残废,擦个手还是会的,不劳阁下费心了。”
  这话是对薄夜说的。
  语气依旧是那种带着高高在上味道的虚伪礼貌,挑不出错处,又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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