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准确来说,是她的脸靠着她半截小臂和腕骨。
陈礼刚刚搭上去的左腿翘了一下压回来,坐直身体:“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安青:“刚。”
陈礼:“嗯。”
对话刚开始就结束,突然得草丛里的蛐蛐都不好好叫了。
谢蓓蓓趁机跑过来说:“姑,忙不忙?”
谢安青:“不忙。”
谢蓓蓓:“那你快帮我看看今天的第二篇宣传稿,我今晚简直文思泉涌,半小时就写好了!”
谢安青接住谢蓓蓓递过来的手机,走到树荫外面有月光的地方翻看。
陈礼叠着腿静靠几秒,头转向月光照着的地方——谢安青只用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垂在身侧,用力握了一下,松开,然后把手装进口袋。
谢蓓蓓奇怪地看了眼,问:“姑,你手怎么了?”
谢安青:“没怎么。”
谢蓓蓓:“没怎么怎么不拿出来?单手插兜看起来很酷吗?”
谢安青:“很酷。”
谢蓓蓓立马去试。
算了。
酷不酷这玩意,主要靠脸和气质,显然她没有。
谢蓓蓓收起心思去听修改建议。
陈礼平直的嘴角在发丝扫过去时牵起来一点,心想,有没有可能手插兜不是为了耍酷,而是保持一个动作久了生发麻,尤其是还要带着可能全部的力气去支撑什么时明显的发麻,但又不想暴露给谁知道。
陈礼将下压良久的小腿松开,在空中慢慢悠着。
草丛里,蛐蛐重新开始叫。
————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酣睡的谢槐夏就被谢筠抱回家了,所以回去路上只有谢安青和陈礼。
两人走得很近,但各忙各的,没什么交流。
后来谢安青一直低头回复微信,步子无意识加快,将陈礼落在后面。
不远。
陈礼就不着急,走走停停拍着十点半的乡村夜景——月光、流水和前方拉长的人影。
人影走到门口之后步子一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开灯,占用了一点时间,加上陈礼后头几步没磨蹭,而人影接电话需要思考,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在不知不觉中迅速拉近,几乎挨上,所以当陈礼看到被修复的车尾灯,快速抬头时,谢安青就在低头她眼前,但裸露的胳膊不能抓,太亲密,衣服则太服帖抓不住,再往上就只有发尾上翘的低丸子搭在颈后。
陈礼看了眼,伸手轻勾。
“……”
寂静突然而至,里面夹杂着一声一次性皮筋崩断的微弱声响,谢安青乌黑浓密的长发猝不及防散在陈礼手上。
陈礼手背微凉,谢安青如期停下脚步。
“我头发上有东西?”谢安请挂断电话问。
陈礼视线从自己看不见的手背上扫过,收回手说:“没有。车尾灯。”
谢安青:“不是我换我的。”
难不成闹鬼?
还是只田螺姑娘性质的好鬼?
陈礼:“家里进贼了?”
谢安青伸手把掉在脖子里的断皮筋摸出来,说:“我买的灯,找对面爷爷换的。他以前当过修车工。”
“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
只可能是下午去镇上的时候。
陈礼断定。
她的车不算便宜,配件不会随随便便跑一家店就能找到,不对……
她车上的配件要预定。
陈礼说:“什么时候定的?”
谢安青清楚陈礼会猜到,没打断隐瞒,她用手指夹着皮筋拉长,往石榴树下走:“村部吃饭那天晚上。”
陈礼有印象。谢安青那天晚上一直在被敬酒,很难得空几分,还一直抱着手机打字、等消息,而且身体是往后靠在灯杆上的,陈礼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莫名笃定她是不想让谁看见自己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给她预定一个车尾灯。
陈礼目光深了又浅,经过石榴树时,把谢安青刚才拉出来的那张椅子推回桌边。
谢安青先一步进来,开了堂屋的灯。还是不怎么亮,她站在柱子旁边对刚刚进门的陈礼说:“你现在洗澡?”
陈礼本能想说“是”,她不喜欢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话到嘴边滚了滚,说:“等会儿。”
谢安青:“那我先去了。”
陈礼:“嗯。”
谢安青转身往后院走。
陈礼目送她出去后又站了几秒才上楼进房,打开tຊ南面的窗,在窗边趴了一会儿,很不道德地按了一下车钥匙。
“滴!”
短促响亮的提示音响起,尾灯快闪,红得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折回来拿换洗衣服的谢安青也看到了,很短暂一个瞬间,她刚刚好看到了。
红光亮在黑夜里,其实不那么好看,但——
亮起来是完整的。
谢安青步子一转上楼,本以为陈礼在房间,过道会空无一人,她就走得比较随意,扽出来一半的衣摆在裤腰上搭着,已经被拆了的头发散着,手指间还夹着那根断了的小皮筋,被她分开的手指拉得很长。不想经过陈礼房门口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开门声,她手指上的劲儿随之一散,皮筋弹回来重重打在关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