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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野 第154节

  岳子封被他跳跃的问题问得瞪起眼睛,马不停蹄为自己声明:“说什么呢你!老子清清白白健康着呢!”
  贺庭洲再度将他从上往下打量一遍,视线仿佛某种仪器:“有多健康?”
  “开玩笑,我体检报告拿给你看看?”
  贺庭洲微微一笑:“给你报个名,明天去做个配型。”
  “……做就做。”岳子封不是什么滥好人,不过这阵子霜序为了她学姐的病急成这样,举手之劳也没什么。
  “骨髓移植又不影响身体,我们家那祸害迟早要放出去危害社会,我就当提前给她积德了。”
  “你去的时候叫上我吧。”左钟说,“听说她学姐才二十五六,斯坦福的高材生,这么年轻还这么优秀,生这种病挺可惜的。”
  第209章 爱吃车尾气
  正说话间,贺庭洲的手机响了。
  保镖打来的电话,他接起,听了不过两句,便从沙发上起身,烟往岳子封端起来正要喝的酒杯里一丢。
  “……”岳子封把酒杯放下,“去哪?”
  贺庭洲径直离开:“哄女朋友。”
  身后车流不息,桥下河水奔涌,秋风比春风要更多几分刺骨剐面的凛冽,仲秋一过,晚秋被冬寒追赶着到来。
  霜序在大桥边坐着,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舒扬个性豁达,生死都看得开,可是她看不开。
  舒扬对她的意义不止是一个朋友,在国外最低谷的那段日子,都是舒扬陪着她度过的。
  可能是拥有得太少,所以难以承受失去。
  河边风太大,她的外衣不够厚实,身体很快就被吹得冷透了。
  不远处守着的保镖叫了一声“贺先生”,很快,面前光影被遮挡,一道浓郁阴影将她覆盖住了。宽大的外套从肩后披上来,将她整个身体包裹进熟悉的松杉冷香中。
  那是烙印着贺庭洲个人标志的气息。
  出走的魂魄这才像归了位,她仰起脸,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清透的瞳孔上面蒙着一层水雾。
  贺庭洲托起她白净而冰凉的脸庞,掌心的温度慢慢将她熨热了:“对这条河念念不忘了是不是,家里的泳池养不下你这条小鱼?”
  “我就是想透透气。”
  贺庭洲:“喜欢车尾气?”
  “……”霜序把额头抵在他腰上。
  贺庭洲抚着她后脑勺,用手指梳开她凌乱的头发,劲烈的河风从背后刮来,被他修长挺拔的身躯挡住了。
  “不顺利?”
  霜序闷闷地嗯了声:“学姐的亲戚能来的都来做过配型了,没有一个符合的。骨髓库里暂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如果找不到供体移植,医生说具体的时间说不准,随时都有可能。”
  “我有时候会看见阿姨在洗手间偷偷掉眼泪,她怕人看到,也不出声,哭一会,擦擦眼泪继续帮学姐洗沾上血的衣服。”
  “小廖天天抱着手机敲电子木鱼,她大学同学去普陀山,她托人家带开过光的平安符,还厚着脸皮请人家拜菩萨的时候顺便帮她给菩萨带个话。”
  “老李去办了健身卡,天天吃药锻炼身体,想赶紧把指标降下来,再去做一次配型。他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她句句都在说别人,其实句句都是她自己。
  贺庭洲从来不安慰人,他不往别人的伤口上撒把盐沾上辣椒面,都算他日行一善了。
  以至于此时需要用到才发觉技能缺失。
  “万岁不是我养的第一条狗。”他忽然提起。
  霜序仰起头看向他:“我知道,徐助理跟我说过。”
  “它的名字叫格洛克。”贺庭洲说。
  幼时被绑架的那次经历对他影响极大,从边境回来之后,他没有办法睡觉,一闭眼就是噩梦。
  贺郕卫对他满怀愧疚,想把他带在身边亲自照看,他母亲是为何牺牲所有人心知肚明,他的情况又特殊,所以上面特许贺郕卫将他带到部队。
  贺庭洲不肯。他宁肯一个人陷在走不出的阴影里,也不肯跟他走,贺郕卫放心不下,挑选了一条最优秀的军犬给他。
  那条杜宾犬拥有超强的侦查能力和警惕性,它的个头甚至比六岁的贺庭洲还要大上一点。贺庭洲和它同吃同睡,它陪伴他度过了十一年,那条狗不是他的宠物,是他的伙伴。
  格洛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终因为年纪太大,没能挡住住衰老和病魔。
  “杜宾犬的寿命不长,它活到十三岁,算是长寿的。扩张型心肌病,全身器官衰竭,没有治愈希望,医生建议安乐死。”
  十一年,可以想象他们之间有多深的羁绊。
  “那个决定是不是很难做?”霜序设身处地,恐怕也是两难。
  贺庭洲抚摸着她的脸,说:“对我来说很简单。我想结束它的痛苦。”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他是一个冷血冷情的人,可是他给万岁起名叫万岁。
  霜序的手从衣服下伸出来,已经回温的手心握住他的手。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安慰我吗?”
  “想多了。只是刚好想起来它而已。”贺庭洲语调轻懒,“那条狗跟你一样爱吃车尾气。”
  “……”
  霜序抡起拳头给他一拳:“烦人。”
  贺庭洲接住她拳头:“带你去吃面?”
  “好。”那点伤感莫名被扫空了,霜序站起来,可能是被风吹得太凉了,腿有点僵硬不听使唤,往前趔趄了半步,脑袋直杵杵地撞到贺庭洲身上去。
  他闷哼一声,扶住她腰:“轻点。把我撞河里,你今天真得跳下去了。”
  也不知撞到他那根骨头了,霜序额头也生疼,半天没缓过劲来:“我才不给你殉情。”
  “想什么呢?”贺庭洲说,“我让你救我。”
  霜序也不想走了,顺势环住他脖颈,挂到他身上:“你抱我好吗?”
  她最近爱撒娇,贺庭洲心里一片化开的水,低头在她眉心亲一口,打横把她抱起来,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贺庭洲带她去有朴面馆吃了面,回到家, 霜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他半靠在床头,正拿着他已经戒掉的故事书在翻看。
  贺庭洲手掌在身旁拍了拍,霜序爬上去:“今天怎么又看起来了?”
  “今天给你讲故事。”贺庭洲把她搂到怀里,“想听哪个?”
  霜序枕在他胸口,在故事书上翻了几页,最后说:“想听格洛克的故事。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贺庭洲把故事书合上,丢到一旁。
  “格洛克是一种半自动手枪,价格便宜,易于改装,所以是很多犯罪分子的首选。”
  床头壁灯开着,将贺庭洲声线里面本就不多的情绪也稀释掉了。
  “我妈就是死在这种枪下。”
  霜序正认真倾听的神色忽然怔住了。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给狗起这种名字?”贺庭洲唇角那个弧度微弱而凉薄,“为了让贺郕卫每次看见那条狗,都万箭穿心一次。”
  第210章 横生波折
  好像又踏入了他不能触碰的雷区,霜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问。
  不过这次,贺庭洲自己讲了下去。
  “那次联合缉毒行动,军方抓住了贩毒集团的大毒枭,他手下的雇佣兵绑架了我和我妈,带到边境,用来要挟贺郕卫,置换他们的头目。”
  贺庭洲很难忘记那天晚上。
  他从刚学会走路就被贺郕卫当成兵蛋子训练,他很警觉,可六岁的他还是不够警觉。
  那个夜晚非常安静,安静得反常,他睁开眼,看见一把黑漆漆的枪指着他脑袋。
  “贺郕卫没答应。七天之后,他带人找到我们,毒贩逃走前开了枪。”
  贺庭洲说得轻描淡写,过程却略去只字不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跟贺司令的父子关系总是那么微妙。
  他一定恨过自己的父亲,才会给狗起这样一个剜心的名字。但这根本就是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自杀式袭击。
  杜洛克会一次次提醒贺郕卫妻子的死,可他自己才是跟狗朝夕相处的人,他每次唤“杜洛克”这个名字时,难道不会想起自己的妈妈吗?
  贺庭洲的创伤,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毒贩都是亡命之徒,他一略而过的那七天里,霜序不敢想象,他们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翌日上午,霜序正在公司开会,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
  隔着电磁流都能听到他语气里的兴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学姐配型成功了。”
  “真的?”
  霜序惊喜的声音让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齐齐看向她。
  “是啊!而且是一个全相合的供体,我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想通知你们,没耽误你工作吧?”
  “当然没有。”霜序感激都来不及,“太谢谢你了。”
  医生也为她们很高兴:“骨髓库已经跟对方联络过,她同意捐献了。等她到医院做完详细检查,没什么意外的话,就可以准备移植手术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挂断电话,其他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等到供体了?”
  霜序根本压不住眉梢的喜悦:“对。”
  小廖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把旁边的老李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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