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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笼 第51节

  晏翊蹙眉冷嗤, 到底还是高估了赵凌, 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不过如此也好, 没有了马再加她伤了脚,便没有机会趁乱逃跑。
  赵凌方才算是失策,没曾料到晏翊会突然动手,此刻反应过来,便怒火中烧, 松开宋知蕙后,那冰冷的眸光瞬间锐利, 转身提刀便朝晏翊而来, 那肃冷的刀光划破长空,几乎只在眨眼的瞬间,便逼近到晏翊身前。
  似是没有料到赵凌动作会如此快,晏翊连连朝后退去, 避开了那当空劈下的一刀, 待身形稍稍站稳,这才得以持剑与之应对。
  许是因连夜赶路未曾休息的缘故,场面上从开始便是赵凌占据上风, 他下手果断且刀刀毙命,似是没打算让晏翊今日活着离开。
  晏翊被打得节节后退,似乎只剩招架之力, 毫无还手的可能性。
  那不远处的茉阳已是看傻,本以为晏翊过来后只是训责赵凌,却没想到二人竟打了起来,且打得这般凶狠,那赵凌恨不能招招毙命。
  “赵凌!那、那是我王叔,你疯了吗?”茉阳又惊又怕直朝这边喊道。
  赵凌却丝毫没有手软,且还肉眼可见的越战越勇,似乎只要晏翊一个不留神,就会死在他刀下。
  比起茉阳的惊惧,宋知蕙却纹丝未动,反而还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了泪水。
  许是被晏翊压制太久,她竟险些忘记赵凌也是自幼习武,还是广阳侯亲自教导,十多岁的年纪便能上阵杀敌,赵凌不差的,也许……该怕的人应当是晏翊。
  这个念头一生出,宋知蕙那因畏惧而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且似乎还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终于,那刀光中出现了一道血腥,是晏翊伤了左臂,虽不致命,但那衣袖已是划破,血痕也染红了刀尖。
  晏翊神情未变,躲闪之余也终是朝着宋知蕙的方向看去。
  连茉阳都在哭求赵凌停手,她却看不出任何紧张与忧心,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
  呵,这般期盼他死在赵凌刀下么?
  那怕是又要让她失望了。
  晏翊敛眸的同时,忽然一改颓势,那骇人的冷然与飞快的招数打得赵凌措手不及。
  “孤为阻拦你挟持公主,才斩杀了你的马。”晏翊一面沉沉出声,一面将那手中的剑招招朝着赵凌那胸膛刺去,“而你不仅伤了公主,还刺伤了孤!”
  话落,那快到令人眼花的乱剑中,传来一声闷哼。
  赵凌单膝落地,一手用刀撑在地上,一手用力捂在身前,而那指缝间很快便朝外渗出血迹。
  “不愧是广阳侯之子,的确武艺高绝,但可惜了。”晏翊说着,幽幽地抬起眼朝宋知蕙看去,“为了一个女人,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难成大器的东西。”
  赵凌啐了一口鲜血,颤抖着握紧那手中刀柄,似还想起身再战,却被晏翊那剑尖抵在了额头上。
  赵凌却还是未惧,反而嗤嗤笑了起来,“你若敢杀我……我父必要你晏家……”
  “赵凌!”宋知蕙终是尖叫出声,打断了赵凌的话,她顾不得脚踝传来的剧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跪上前,朝着身侧的赵凌不住摇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王爷!”宋知蕙跪伏在地,那滚落的眼泪再次沾湿了面容,“王爷……为了大东安宁,放过他吧,求求王爷了……”
  晏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身影。
  方才在他受伤险些毙命时,可不见她这般急色,此刻到了赵凌,她却能如此卑微地上前来求。
  晏翊那手中的剑又朝前刺了几分,血珠顺着赵凌额头朝下滴去,“你这般心急如焚,到底是为了大东安宁,还是舍不得他?”
  “自然是为了百姓安宁!”宋知蕙毫不犹豫哭求出声,字字恳切,“王爷,广阳侯膝下仅世子一子,若他有半分闪失,大东定会不宁啊王爷!”
  也不知晏翊可否听进去,但手中的剑到底还是慢慢落了下去,“孤从前对广阳侯是有几分钦佩的,但他实在太过纵子,让你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既他无能教责于你,那孤今日这番便为代他教子……”
  “呸!”赵凌再次啐出一口血痰,“凭你也配……你今日伤我……”
  宋知蕙立即抬眼,再次出声制止,“世子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
  赵凌却是并未停下,而是抬着那猩红的双眼,朝上首继续道,“我幽州……”
  话音戛然而止。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若凝结。
  只那喷涌的鲜血在不住飞溅。
  入目皆是一片猩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这三字,你便命中该绝。”
  “记住了,杀你的不是孤,是你自己的无能。”
  晏翊一面沉冷出声,一面朝着那滚去一旁的头颅走去,待弯身将那头颅捡起后,再度转身回到原处,将手中之物扔在了宋知蕙面前,“可要下去陪他?”
  宋知蕙已是面如死灰,耳中又是那尖锐的嗡鸣,眼前似也黑了一片,在那一直不断的嗡鸣声中,她僵硬地开了口,“王爷……饶命……妾、妾……妾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好似是那本能的反应,让她又向晏翊开口在求饶。
  “妾?”晏翊问她,“你是谁的妾?”
  “是、是王爷的妾。”脑中那嗡鸣声实在太大,她还是没有听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呵。”晏翊冷嗤了一声。
  “真当孤不知,他在春宝阁养了你三年?”他神情阴鸷,眸底看不出一丝光亮,“你该是他的妾才对,你二人情深至此,你舍得他泉下孤单一人?”
  宋知蕙无从辩解,只觉天旋地转,她伏地去叩首时,那额头重重撞在地上,她觉得额头应是破了,但却觉不出疼痛来,只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认错,“王爷……恕罪……妾错了……”
  最后不知说到第几遍,她忽然觉得身下腾空,木然抬眼时,便看到是晏翊那张阴郁的脸,就与她不过咫尺之间。
  晏翊抱着她翻身上马,再回头看茉阳时,她已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早在那惊叫声中昏厥过去。
  很快,那一路追随过来的暗卫也终于到了。
  地上的尸首被暗卫收走,直接带回洛阳面圣。
  茉阳在第二日醒来后与晏翊见了一面,便由晏翊的两名暗卫护送回京,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许多,一路上再也未曾哭哭啼啼,只坐在那马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晏翊说的那番话。
  “赵凌挟持了我……王叔一得消息,便马不停蹄赶去幽州救我,是赵凌……他要杀王叔灭口,王叔为护我,也为自保才……才杀了他……”
  茉阳垂眼望着手中将近一月骑马磨出的茧子,在模糊的泪水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在那教场中,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柏傲立的那道身影。
  她抬起眼来,望着那摇晃的马车顶,许久后那含了许久的泪终是被生生咽下。
  她紧了紧袖中的手,再次默念:“是赵凌挟持了我……王叔一得消息……”
  半月后,这番话在德阳殿内说出时,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赵凌叔父赵家二叔授广阳侯亲笔书信,特来朝中面圣,自是不认赵凌罪状,要皇帝给赵家一个说法。
  大殿之上,茉阳公主垂泪哭诉,她为当朝大公主,尚未婚配,怎会自毁名声冤枉赵凌。
  而靖安王手臂上的伤痕,经验证也的确出自赵家刀法。
  朝堂内一时分了数派,有斥责广阳侯世子包藏祸心,实该杀之。也有觉得此事尚且不明,不经查证直接将人杀之,实属冲动,靖安王合该受责。还有一派始终持狐疑态度,望皇帝明察,给广阳侯一个交代。
  到了最后,皇上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桩事归为赵凌年少冲动,钟情茉阳公主,却因皇帝不允二人婚事,挟持公主而逃,皇帝知情却为维护皇室名声,派靖安王私下去将公主寻回,赵凌拒不配合,又口出狂言,靖安王也是情急之下才将其当场斩杀。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诸多大臣不依不饶,联名上书,罗列出足达上百条罪状,要皇帝务必惩处靖安王。
  “你自己看看吧,此番他们咄咄逼人,非要朕给个说法。”晏庄指着那桌案上堆满的册子,气得胡子都在打颤。
  见晏翊垂眼喝茶,没有说话,他便随后拿起一本,翻开给他念,刚念两句,又气得一把合上,看那晏翊道:“你说说,那刘御史招你惹你了,你将他敲晕找个人看着便是,你杀了他又是作何?”
  晏翊道:“是为了替皇兄解决。”
  “替朕?”晏庄以为自己听错。
  晏翊淡淡掀起眼皮,“皇兄要是待见他,会让他随我去兖州待三年?”
  “朕……”晏庄蓦地哽住,顿了片刻后,缓了语气,“朕烦他倒是不假,但也只是想让他跟在你身侧吃吃苦头,倒也不是非得让他死不可。”
  晏翊嗤了一声,搁下手中杯盏,“幽禁十年,削减护卫,”他目光如冰,指节在紫檀桌案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并诏令其终身不得嗣续。”
  话落,晏翊幽幽抬眼朝晏庄勾了唇角,“如此,皇兄可曾满意?”
  晏庄微愣,遂故作皱眉,负手长叹,“身为兄长,怎能满意,但如此也算给了幽州一个交代……”
  此诏传入幽州。
  那床帐内卧榻许久的广阳侯,被侍从缓缓扶坐起身,他咳了片刻,才沉沉出声。
  “我驰骋沙场半生,纵横铁马,竭力为大东镇守边陲。未曾料想,陛下疑心重重,竟使至于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之地!”广阳侯又是一口鲜血而出。
  闻言,屋中副将大骇,连忙劝道:“侯爷息怒,莫要急坏身子,此番陛下已经算是重责了那靖安王,要知道陛下向来宠护那靖安王,这些年来靖安王不论行径如何放肆,陛下都未曾有过真正责罚,连先前他私信东海王密谋造反一事,也只是幽禁三载,罚了俸禄而已。”
  “宠护?”广阳侯冷冷嗤道,“你小瞧了咱们这位圣上,那靖安王只是他手中刀剑罢了,那东海王迟迟不敢归京,如今经那谋逆一事,不是已经乖乖住在了洛阳城中,至于那郭框,散去家产为求自保,而我凌儿……”
  广阳侯紧紧握拳,眼睛似是滴血般道:“他这是在……在逼我反呐!”
  屋内几名副将纷纷跪地,朝着广阳侯拱手道:“卑职愿追随侯爷!”
  广阳侯却是抬起手道:“若反了,我赵氏一族百年忠义的名声皆毁。若是不反,这便是在挖本侯的心!”
  滑落,他再次合眼,许久后才缓缓睁开,沉冷着声道:“晏翊,我要你血债血偿。”
  从洛阳回兖州这一路,晏翊遭了五次暗杀,各方势力皆有。
  最后这一次,是在兖州边界之处,埋伏了近二十余人,各个皆为高手,那护送晏翊的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所幸最后关头那城中来了救援,才让晏翊顺利回了山阳郡。
  回到府邸时已是深夜,晏翊身上已是沾满鲜血。
  他阔步走进安泰轩,直奔那寝屋而去,刘福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侧,与他禀报着这三月以来,自宋知蕙回府后的情况。
  “老奴依照王爷信中吩咐,让宋娘子回府后便住在安泰轩中,将那云舒叫出,就在她身前伺候着,这整整三月以来,两人皆未曾迈出过这院中半步。”
  晏翊来到门前,摘掉那沾着鲜血的手套,扔在脚边,回头看向刘福,“她可曾还会梦魇?”
  刘福垂眸道:“郎中瞧过……说……说是心病难医……”
  晏翊冷眉微蹙,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门推开。
  第五十一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寝屋的里间, 只榻边点着一盏灯。
  随着帘子掀开,那抹淡淡的橙光突然开始摇晃跳跃,屋中顿时忽明忽暗。
  宋知蕙坐在床榻上, 身旁是云舒,两人听到声响, 齐齐抬眼看去, 在看到那踏入房门的高大身影的瞬间, 皆是愣了一瞬, 然很快云舒便垂首起身退开,而床榻上的宋知蕙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双眼无神地望着那逐渐走近的晏翊。
  待他彻底来到榻边,步入那光亮中的刹那,宋知蕙陡然一个激灵, 似那丢了魂魄之人猛然回神一般,连滚带爬朝里侧缩去, 口中还不住喃喃, “王爷恕罪……妾不敢了……妾知错了……”
  晏翊没有说话,只站在榻边,直直望着还在不住瑟缩的宋知蕙。
  他抬手挥退云舒,解开身后披风, 缓缓坐在榻边, 探出手去拉宋知蕙抱在膝前的手腕。
  宋知蕙却如惊弓之鸟,倏地一下将手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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