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问我这样边吃边看不会对胃不好吗?我说你少说两句,我外放给你你就当练英语听力了。
吃完外卖我拎着两袋垃圾,说送他到小区门口,陪他打车。他又冒出一句,
“我找你说话,也不全是因为你说的那个。”
“那是为什么?”
他说今天太晚了,下次再说吧。
我回屋关门,上了锁。把铁皮盒子拿了出来,两个盒子,一个装打火机跟烟盒,一个装烟灰。那烟雾绕了好久,我用小音箱放着歌,想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教材和笔记本还安静躺在我的书桌上,仿佛在说“嗨,是我的主人给你带来不小的烦恼。”
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应该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我本来是想好好对他的,可遇到他以后,情绪和理智常常打架,我劝不住。用第二本能反过来压制第一本能,我无时无刻都感到自己被撕扯、被拔河。
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其实有所期待;他想四处转转,熟悉校园的时候我很想答应,说好啊正巧有些地方我也还没去过;他给我第一次讲题的时候,我不想戴耳机,我想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看电影那天,我很想让他吃完饭陪我去靖宁宝塔或者寥廓公园;就在刚刚他自己坐那儿喝粥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拉下投影的屏幕,邀请他一起看,告诉他我有多么喜欢这一部,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害怕这样做。
如果这样我们就会共同拥有这一小段,而这一小段会因为以后的我一次次回想而迭加上美好的滤镜,就更难使内心那些时不时就鬼鬼祟祟出现,难以降温冷却难以摆脱的想法彻底消失。于是每一次,我都没有遵循自己的真实想法,用焦躁、不耐烦取代那些本该正常流露的情感。
因为情绪会催促我,快呀,快和他说话,约他出去玩,与他变亲近。但理智又会告诫我,不要再往前了,真的别再往前了,否则你暗戳戳的心思会被宠成一个喂不饱的孩子,在每个梦见他的夜晚无理取闹,嚎啕大哭。
所以我在他面前丢失了坦率,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讨厌这样的我,所以有段时间我特别希望他谈恋爱,希望他快点有个女朋友,那样的话他们放闪的时候就可以使我感到悲伤和刺痛,我顺手一掐就把能我的妄想极速扼杀,幻化成泡影。我就能告诉我自己,他只是好看了那么一点,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那样的话,无论是与他做同桌,做同学还是做朋友,我都可以卸掉不必要的负担从而感到轻松。也可以不再忌讳念出他的名字,不再担心那三个字会不会打造出束缚我情绪的牢笼,进化为某种无法打破的魔咒。
第8章 今日份的泼冷水也是虽迟但到
快十二点的时候他发来短信,说他到家了。还说给我一天时间,要求我背完平假名,周一早上默写,他要检查。
“明天不成,明天我们社团聚餐,学长还要帮我改二辩稿。再多宽限一天呗。”我回复。
“那就周三晚自习检查,但是要把平假名和片假名都掌握。我会提问,写不出来或者念不对要罚。”他回短信可慢了,应该是因为老人机的按键吧。
“周三也不成,周三下午最后一节社团活动我们就正式比赛了,听说会有老师来看。”
“那就周五,你把假名和单词都背了,到时候听写。”
我翻了一下书,第一课单词很少。
“没问题。”
“单词背到第8课,前面的寒暄语也要听写,错了罚抄。”
我炸了,
“太多了,背不了。”
“我帮你问了,日语班都上到19课了,你进度不拉快点,到时候转班了跟不上,分数会更惨。”
我瘪了下嘴,准备今晚熬夜看网课了.
“写对了又没有奖励,写不出来还要被罚,凭什么?”
“有奖励。”
哟,我笑了,
“真?奖励啥你先透露一下呗。”
“全对才有。”
切,小爷不稀罕。
一边这样想,一边乖乖去听网课了。虽然是免费课堂,但老师讲的挺好,很细,我投了两个币表示支持。快天亮的时候,我又看见‘我’了。他现在像我的长辈,也像老朋友。
“来啦。”我说。
“嗯。”
“啥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听的还挺认真。”
我不想聊学习,东扯西扯的。
“你要是能喝奶茶能吃东西就好了,这样咱俩还能一起喝。”
“学日语蛮好的,以后考研也能用上。之前就是因为没转班,大三了才学的日语。不过你大学的时候做什么都很认真,值得表扬。”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对了,我大学报的啥专业?”
“法学。”
这怎么可能??我最讨厌我爸,怎么可能去学这个专业?这是他带来的所有消息中,最令我抗拒的。
“报这干啥?”我不是觉得这个专业有问题,我是觉得选择报这个专业的我有问题。我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放一些与我爸有关的共同点?他冷漠冷血、刚愎自用、锋芒过露、不近人情、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要是真学了这个专业,他肯定要作为从业人士对我进行过度指导,我怎么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方便就业。”
是,也许他是能带给我一部分人脉或者资源,让我在这条路上走得比别人平稳许多,但这样不就让他如愿贴上了好父亲的标签了吗?然后呢?十年二十年之后,别人会说我继承了他的衣钵,在介绍我的时候说一句“这是柯律师的儿子,小柯律师......”让我一辈子活在他的光环之下,让他在饭局上收获更多的恭维与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