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位主播就是吉羊止止,他唯一直播的游戏就是“数独密室”。
  吉羊止止直播的时间很固定,周日晚上八点到十点,没有灯光,没有布景,甚至脸都不露。永远戴着一张纸面具和劣质的蓝色假发,衣服基本都是工作服。直播讲述口齿不清,还有点絮絮叨叨的。
  这样毫无特色的直播,当然也没有什么粉丝。
  吉羊止止的273位粉丝,其中有272位都是平台赠送的僵尸号,直播间观看人数常年维持在“1”。
  这个“1”就是左柏。
  吉羊止止第一次发现有粉丝关注的时候,很激动,破天荒在直播里说了几句感谢粉丝支持的话。
  左柏当即就给出了回应:“刚刚那一关有更简便的算法。”
  吉羊止止:“!!!详细说说!!!!”
  就这样,两个人成为了网友,慢慢的,成为了朋友。
  “我和吉羊止止很像,我们都是没有朋友的人。”左柏轻轻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是左柏第二次说这句话。
  咖啡店窗外日晖落幕,天空蒙蒙暗了,仿佛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紫色水彩,年轻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勾着肩膀,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左柏厚厚的眼镜片里浮起一小块水蒸气,手指抠着水杯,杯子里的冰块“咔哒”一声,浮起一串气泡。
  董天心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里飘荡着咖啡豆的香气、柠檬的酸气、空调的冷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苦涩气味,董天心很熟悉,它的名字叫“寂寞”。
  无数次,她在出租屋的小阳台晒月亮的时候,都会在自己身上闻到相同的味道。
  芒昼迅速又敏感地看了董天心一眼,“你……”
  董天心:“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这句话问的是左柏。
  左柏掏出手机,“我和吉羊止止在私信里探讨过几次数独,有聊天记录。”
  左柏的网名叫“林秀砺风”,头像是一团黑乎乎,参杂了几团白。董天心辨认半晌,才看出来是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
  这俩人的聊天记录几乎全是各种意义不明的公式和符号,偶尔蹦出几个汉字,像是某种加密的咒文,完全不知所云。
  左柏手指滑动屏幕,找了十分钟,总算翻到了两句完整的对话。
  吉羊止止:我父母给我邮了土特产,你想尝尝吗?
  林秀砺风:谢谢。
  至此,所有对话全部结束。
  董天心:“土特产呢?”
  左柏:“后来我们又探讨了几个数独计算模型,把这件事忘了。”
  “你们现实中见过面吗?”
  “没必要。”
  “加过微信吗?”
  “我没有微信。”
  “起码有电话吧?”
  “我们都觉得打电话太尴尬。”
  芒昼:“……左先生……果然君子之交淡如水。”
  董天心扶额:两个妥妥的大社恐啊。
  左柏慢慢翻着聊天记录,“上周日本应该是吉羊止止直播的时间,但那天他没出现。我私信他,也没有任何回复。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按时直播。”
  “我联系了直播平台,请他们核实吉羊止止的情况。直播平台给我的回复是,偶尔一次缺席直播,可能是因为播主临时有事耽误了,很常见。让我不要着急,耐心等待。”
  “昨天是周日,我不到七点就守在吉羊止止的频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了过去。然后——”左柏看向董天心和芒昼,“就在梦里——我以为是在梦里——遇到了你们。”
  说到这,左柏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积攒勇气,“他,还好吗?”
  芒昼挪开了目光,董天心默默从手机上翻出了那条“青年游戏上瘾猝死”的新闻,可根本递不出去。
  突然,手机铃响了,来电显示:驴律师。
  【你们在哪呢?快来香洲街派出所,那个蓝头发的父母来收他的东西,这可能是了解他最后的机会了!抓紧时间过来!】
  董天心腾一下站起身,百岛大学在北城,香洲街派出所在南城,现在六点,正好是晚高峰,打车不可能,坐地铁起码一个小时,万一去迟了,就错过了。
  此时此刻,最快的交通方式就只剩下——
  董天心看了眼天色,已经全黑了,“现在就算天上飞过去一串超人应该也没人能发现吧。”
  芒昼点头:“左先生亦可同行。”
  左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左教授,咱们需要一起去个地方,为了节省时间,”董天心顿了顿,“附近有人比较少的……呃,天台吗?”
  百岛大学不愧是百年名校,稀奇古怪的建筑还真不少。
  左柏带着董天心和芒昼来到了一座四层小楼,看建筑风格大约是清末民初,盛开的紫藤花在外墙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如同一张紫色的大网,风一吹,花影濯濯,颇有“一只绣花鞋”的恐怖氛围。
  小楼外建了一圈铁制的楼梯,盘旋而上,到了楼顶,各种叫不出名植物疯长,几乎占领了整个平台。神奇的是,在平台背阴处居然有人开辟出了一小块空地,撑着遮阳伞,伞面印着“百岛啤酒”的logo,和大排档同款。伞下放着一张藤椅,一张小木桌,还有一个很干净的垃圾桶。
  左柏:“这是我平常看书的地方,很少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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